2013年9月19日星期四

罗昌平 没了金箍棒的猴王,只剩一双火眼金睛。能看清这个世界,却无能为力。http://url.cn/OKpIvD

严少雄 
@郑在索律师 我们的祖国怎能经得起这样败家?!揭开高铁,一个傻老娘们就可以搞定部长继而独揽高铁招标;一个张曙光就可以独揽采购造出高铁天价卫生间。揭开石油:一个蒋洁敏就可以只手定乾坤,豪掷近百亿内外串通坑骗国家;揭开重庆党政:一个薄熙来竟然将党政班子当成了家奴!呼吁公开!呼吁监督!





笑蜀:像王功权那样告别恐惧http://www.epochtimes.com/gb/13/9/19/n3967353.htm%E7%AC%91%E8%9C%80-%E5%83%8F%E7%8E%8B%E5%8A%9F%E6%9D%83%E9%82%A3%E6%A0%B7%E5%91%8A%E5%88%AB%E6%81%90%E6%83%A7.html

大纪元2013年09月19日讯】“大不了坐牢,大不了死,大不了生不如死”——王功权

9月12日,我回到住所整理藏书。因为不常住人,就没装宽带,刚好又是手机信号的死角。所以既不能上网也不能打电话。当时我想,也无所谓了,总不至于离开了电话和网络就翻天吧?但事实证明,特定情境下,离开电话和网络还真的就会翻天——仅仅过了一夜,次日清晨,我在小区散步,走到有手机信号的地带上网一看,天啦,微博和微信上到处都有网友在寻人,寻的就是我。据说我又被国保绑架——说又,是因为同样的事情,8月2号已经发生过一次。
我赶紧登陆微信辟谣。有此教训,我只好一直保持手机24小时开机,免得再有误会,再惊动大家。
无独有偶。今天下午,即9月16日下午,我到深圳拜会一个以敢言著称的企业家,她刚好在浏览微博,上面居然也有传言说她失踪了,怀疑她是否步了王功权的后尘。这一切,不过因为她开会暂时不能上网而已。
这就是当下大陆的写照。白色恐怖的写照。
恐怖的源头,来自对新公民运动和网络言论的持续镇压。三月以来,当局对宪政民主、对普世价值、对公民社会悍然“亮剑”。如果说反宪政、反普世价值还局限于舆论层面,多属口舌之争,那么,对公民社会的“亮剑”,则是直接上手段,即专政手段,即不受法律约束的暴力。三月以来被捕的新公民,已经多达二十余位。而最离奇的,则是对王功权的刑拘。
王功权何许人也?他是中国头号风险投资人,培养了数十家上市公司。用成功学的标准看,属于地地道道的成功人士。他却不愿享受成功带来的荣华富贵,而是结束了自己的全部商业,怀抱赤子之心投入救苦救难的新公民运动。但就连这样的一个义人,居然也为当局所不容。9月13日上午10点左右,二十多个北京国保将王功权从家里带走。当晚8点即宣布刑拘。对新公民运动的全面镇压至此达到高潮。
王功权这样的义人,除了在最黑暗的法西斯时代,在任何现代社会都不可能有人朝他下手,却居然下得了手,这国度,也就没有任何当局下不了手的人了。也就无怪乎消息一经传出,即举国震撼。不把公权关进笼子里,就会把功权关进笼子里,这段子在坊间一时广为流行,令人警醒。
作为王功权的兄弟,我最清楚,王功权最高的人生理想,不过是做一个合格的公民而已。他今天的下场,是一个最明显不过的信号,即当局需要的只是家奴,不是公民。即当局仍是传统的江山意识:父辈打下的江山,当然得老子说了算,普天之下都是战利品,天下之人都是家奴。这种强权的傲慢,哪里读得懂自由、平等?又哪里容得下自由、平等的公民人格?又哪里容得下对公民权利和公民尊严的捍卫?在他们眼里,公民不过是宪法里的摆设,唬外宾用的。谁要把它当真,要让公民权利和公民尊严落地,就都是公然挑战他们的主子地位,就都是图谋不轨。他们当然要杯弓蛇影。
这是中国公民社会面对的最大难题。即,中国公民社会面对的根本就是一群不开化的土鳖。他们爱穿西装,爱拿美元,爱说英语,甚至对西方仪礼也极其纯属,看起来似乎很摩登,他们也以此自豪,以此顾盼自雄。但无论形式上怎样西化,他们骨子里的江山意识,主子意识,独占意识,他们对公民社会、对自由平等本能的排斥和敌视,注定了他们仍然只是野蛮人。他们跟公民社会,进而跟普世价值、跟宪政民主的冲突,本质上都属于野蛮跟文明的冲突。
这就是新公民运动受难的全部原因,亦即王功权受难的全部原因。土鳖当道,哪里可能给现代文明一点空间呢?文明的进程,即宪政的进程、公民社会的进程、普世价值的进程,注定要历经磨难。这是劫数,逃不掉的。
但是,怎样的劫数,都不能阻挡未来,有如怎样高耸的山,都不能阻挡太阳的升起。只会使用蛮力,只会拼勇斗狠,动不动有兵在怕啥?这样的颟顸恰恰印证土鳖的愚蠢与技穷。文明才有大智慧;或者说,文明本身就是大智慧。他们拒绝文明,就等于拒绝大智慧。没了大智慧,怎样的勇,怎样的狠,怎样的兵,又有何用?
土鳖的一切挣扎,不仅没用,而且常常适得其反,常常是文明进程的反向推手——最大限度展示土鳖的野蛮和野蛮的可怕,从而最大限度激怒文明社会,最大限度动员文明的力量集结起来,狙击土鳖,最终把土鳖逼到死角。人类历史上,以柔克刚的例子多去了,这回也不会例外。因为信息时代的滋润,因为公民社会全球化、普世价值全球化的滋润,尤其因为市场经济和民间社会快速成长的滋润,中国的文明元素已经沛然成势,哪是土鳖所能持久抗衡的。当务之急只是认识文明的强大,建立自信,告别恐惧。
这正是王功权的价值,也是整个新公民运动的价值。土鳖对枪的迷信其实是自欺欺人。因为枪的背后仍然是人,而当下中国,最大特点正是人性的普遍觉醒,人权意识和公民意识的普遍觉醒,无论体制内外,也无论枪刺前和枪刺后。从根本上说,土鳖们是与普遍觉醒的人性对抗,与普遍觉醒的人权意识和公民意识对抗,因而是与体制内外不断站起来的人、不断站起来的公民对抗。这就注定了他们的无望。真正恐惧的是他们,不应该是我们。
像王功权和所有新公民运动受难者那样告别恐惧,不卑不亢,不屈不挠,才是我们今天最该做的。这样一个告别恐惧的过程,就是一个自我解放、自我成长的过程。做到这样,无论什么手段,对我们就都失效了。
原载2013年9月17日台湾《新新闻》





中纪委的通报称,2010年大陆非法资金外流4120亿美元(占GDP6.9%);2011年资本外逃达到6000亿美元(占GDP8%);2012年资本外逃估计突破10000亿美元(占GDP12%);2013年的非法资金外流规模将达到1.5万亿美元(按GDP年增长7%计算,约相当于当年GDP的17%)。制度不合理代价何等巨大!——@赵晓http://t3.qpic.cn/mblogpic/dd56fbe32cfca5b0f4c0/2000

#王功权回家过中秋# 新浪微博搜索“王功权”:Your browser didn't send a complete request in time.This may be a network problem. please try again later,腾讯微博搜索“王功权”:根據相關法律法規和政策,搜索結果未予顯示。-----评:混账!
湖北5名“网络大谣”被刑拘 http://url.cn/Jo6Grj 截止8月27日,今年全省公安机关共查处网络谣言案件135起,查实谣言制造者、传播者223人,教育训诫128人,行政拘留90人,刑事拘留5人。8月29日 09:09 

湖北5名“网络大谣”被刑拘

  湖北5名“网络大谣”被刑拘
  我省今年查处网络谣言案件135起
  本报讯(通讯员彭栋 罗雁 记者刘丰)26日,在省公安厅网安总队的现场指挥下,孝感安陆警方在府城办事处双龙桥附近,抓获涉嫌敲诈勒索的犯罪嫌疑人黄某,并扣押10张银行卡、两台计算机等涉案物资。
  犯罪嫌疑人黄某在家通过宽带接入网络上网,租用境外服务器,建立了www.see315.com、www.315eee.com、www.315tszx.com等网站,通过淘宝网购买信息自动采集软件,搜集互联网的关于公司或单位的负面信息上传到自己的网站,如:“南宁某医院是大骗子”、“武汉**环保技术设备有限公司是个大骗子”等负面信息。
  相关公司和个人为消除负面影响,与黄某留在网上的qq号联系。谈妥价钱后,向黄某的支付宝转账,然后黄某再从自己的网站上删帖或请他人删帖。经初步调查,黄某的一个支付宝账户至今已非法获利3万余元。黄某已被安陆警方刑事拘留。
  根据公安部统一部署,省公安厅指挥各地公安机关近日对一批网络制谣传谣案件进行集中收网,一举打掉武汉以唐某、孙某为首的“十万水军”非法网络公关组织、荆州洪湖以叶某为首的“网讯天下”非法网络公关组织、孝感黄某利用“315信息在线”等5个网站和刘某某利用“企业在线网”等两个网站收集负面信息敲诈公司财务的非法组织、咸宁钱某以删帖、发帖等形式进行非法牟利的“金顺网络传媒工作室”等。
  截止8月27日,今年全省公安机关共查处网络谣言案件135起,查实谣言制造者、传播者223人,教育训诫128人,行政拘留90人,刑事拘留5人。
  (原标题:湖北5名“网络大谣”被刑拘)
http://news.sina.com.cn/o/2013-08-29/020028073766.shtml?bsh_bid=279344358
工人们说,“总书记,我们最大的梦想就是和您合个影。”〜感觉好假,他们的梦想难道不是房子、车子、票子,合个影不能解决温饱问题。如果这个梦想是工人们异口同声说出来的,显然是事先排练了;如果只是个别工人这么说,那么媒体就不能在报道里以偏概全。
推荐阅读一五一十部落 文章《@老虎庙 口述历史(三章)》http://url.cn/M1oPgC
原链接:http://www.my1510.cn/article.php?id=101952 2009年我由京城出发。一日单骑至陕境安康。遂发布微博信息“我在安康”。立刻收到一邻居女士短信“你也被精神病啦!”另一男士则感慨“知你迟早有这一天!”一大学生网友回说“考验你的时候终于到啦…”

老虎庙口述历史(三章) / 老虎庙http://www.my1510.cn/article.php?id=101952

2013-08-27 17:44
最近没闲着,除了剪一条关于大学生艾滋病感染者田喜的纪录片外,正应一些朋友之邀在写一种叫做《老虎庙口述历史》的东西(全部下来20多万字)。其内容跨度极大(1966-2013),涉及范围极宽。算是历史的花边吧。
这里来向关心我的朋友们问个安,顺便告知我还在。
特别挑几段《口述》发在下面——

             老虎庙口述历史之二:《由错字说起》

在淘宝买电脑零件:搭送俺键盘保护膜一张导致键盘十分敏感,错字频仍……
其实错字在我是老毛病了。八十年代初,我在《延河》的老编辑张沼清说“田夫(我的笔名)的文字尚可,但要大改,错字多,情有可原,扫盲才到高小!”
后来我恋爱了,初恋的是个小朋友,酷爱读外国文学名著。其女亦有优点,随身总携字典,时时翻查(特别年代的好学之士)。从此俺的错字率大减。
现如今在我的博文里,仍偶见错字,想必是后娶之妻不善用典之故。
再后来独自着半生,错字的理由就更其充分。

          老虎庙口述历史之五:《那些个“迷信”的妇女,你们可安好?》

2011年最感动的事:河北省安平镇派出所一再声明:老虎庙在安平镇定居,我们就一刻不得安宁……据说这还是廊坊市公安局的决定。足见政府已经何等心虚!
在经历了许多争取之后也未见能改变现状。我决定先外出游玩,不去想它,散散心后再看有没有可能。接后来,一北京哥们儿驾车带我去了西部四省,最远至宁夏。一个月后,我们回到北京,但见气候依然不宜人居,遂决定单车骑行走南水北调工程……
临出发前,为我送行的竟然是五六七八个老太太。她们强行为我行囊里安装了说是可以预防心脑血管突发疾病的“炸弹”。又为我洗净所有行头……但他们做的最多的则是劝我最好不走这程。这些女人多的是基督徒,在之前我尚对其非议“把信仰做了迷信”。可那天她们却对我说“我们不懂政治,只知道你是为中国百姓做好事……”。
我骑车已经走出百米,忽然见一妇女急追而来,她竟然是为给我的行囊里装进五头大蒜“这个好,万能,路上多吃……”。
那天,我没有流泪,心中只有热浪涌动……三年了,那些个迷信的妇女们在长城关隘的那边,我却在千里之外的长安,两厢里遥呼却难有回应,也难有机会再见。你们可安好?

           老虎庙口述历史之六:《我在安康一一你若不疯,我疯》  

2009年我由京城出发。一日单骑至陕境安康。遂发布微博信息“我在安康”。立刻收到一邻居女士短信“你也被精神病啦!”另一男士则感慨“知你迟早有这一天!”一大学生网友回说“考验你的时候终于到啦…”
考据如:中国各地均设“安康”或“安定”医院。所属公安。此乃前苏联末日经验,曰其“疯人院”。意在你若不疯我疯。后来苏联果真就疯了。

老虎庙口述历史(81):文革期间的手抄本 / 老虎庙

2013-09-18 06:52 | 阅读(276) | 标签: 文革打砸抢手抄本历史 | 字号:   打印文章
读书,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一种需求,但这个需求是要我们有所准备的,那便是首先识字。不像吃饭,人生来世就只张嘴便可,从吮吸到咀嚼以至到狼吞虎咽,甚而噎死都可以无师自通。但我要说的是:最可悲者,有嘴没饭,这当然不大可能;而识了字却没书读,却是一个时代的人为事实。这个时代就是毛泽东时代和由毛泽东亲自发动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其间。
自1966年中期始,在全国范围掀起的“反封资修”,“破四旧,立四新”运动,其震波殃及全国。那时候人人搜毒草,揭反动已经成为惯常。一时间在中国无书不毒,有书必然反动,有书必然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居心叵测……
但是,读书是必须的,只要你有了文化,有了大一小二的基本识字,想看点什么就成为必然。当然这个“看点什么”在现在来说有点异样,因为那时候只是一个“窥”字。
我窥书是有点经验的,最早是偷,经我手偷过的西安大专院校大抵有这么几家:西安公路学院大专部(现在的长安大学)、西安音乐学院、西北政法学院(现政法大学)、外语学院(现外国语大学)、陕西省机械学院、西安冶金学院(现建筑科技大学)……最最喜欢去窥的却是一家小学,西安市第二保育小学,位于交大附近的黄埔庄村中,沙坡村一带。还有一家算是我心目中的至高理想就是西北大学了,那在我心目中该是一种境界,“遗憾”至今未能实现。
“窥”实质上是“砸”,因为那是一个打砸抢的时代。想窥必须先砸。比如破门,比如撬锁,最恶劣的有用火攻的,窥黄铺庄小学图书馆我就是采用火烧木门而最终破门的。你说什么,警察?110?校方保安?,没有!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全中国都在砸烂公检法,就和现在一样。那时候砸公检法是硬砸,干脆撤销部门;现在则是软砸,公检法司明着还在,但并不依照现行法律行事,砸得叫你丝毫不察,不痛不痒,却叫你痛彻肺腑。
“窥”书的阶段过去后,在中国进入了手抄本的时代。需要说明的是,这个手抄绝对不抄什么《反杜林论》《资本论》,包括“毛选”。所以手抄图书基本可归类大众文艺。虽然也有看似层次点的,比如我就看到过一本他人手抄的《玉泉院的琴声》,记得那里面有个主人公名叫罗圣提。描写的大抵是一位江南才子因失恋,来到华山脚下的玉泉院,入道没有我已经记不太清,反正是要躲避尘世的意思。小说里时时撩拨人心的就是每每夜深,华山脚下的玉泉院里就会传出忧伤的小提琴声。罗圣提是个洋人名字,但是罗圣提到底是洋人还是国人我一直没能搞清。《玉泉院的琴声》适合文青阅读,尤其适合青春初世,无病呻吟的青涩少年阅读,好像父母的欢乐就是为把苦命的孩儿挤兑到这世上。
因为手抄大多大众,故低俗者众。暴力、淫秽、玄虚、侦探组成了手抄本的分类大全,不外乎汝等。
暴力的尚不突出,淫书则众。有一本书是写外国水手生活的。记得那些水手常年飘泊海上,多是停泊各国码头,而停泊码头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女人,因此有说,水手是善于留种世界的。拿现在话说就是大爱撒播全球,最是博爱。这样的水手生活几乎成为一种模板,就好像琼瑶的小说架构,一时间见得到多种写水手生活的手抄本。当然写水手是假,写水手和异性做爱细节,又其淋漓尽致,百般描摹,不达精细万万不成作家是此类的大潮。凡手抄本谈不上什么写作技巧,但说其架构,其悲欢离合之转承却是大有巧匠。比如有一本书里描写水手与妓女恩怨故事的,其水手是在做爱完毕之后躺倒时,鬼使神差地被腰带扣的掺子扎进太阳穴而当场毙命的。表现了那弱女子久久难能复仇而最终得之天助,获报应之因果。看得我欣喜若狂,给人转述起来也不亦乐乎。
要做个统计的话,那个年代流传最盛的手抄本大概非《一双绣花鞋》莫属了。是所谓反映公安题材的。又捎带点蒋介石反攻大陆的话题,小说里有特务和公安出现。这本小说我一直没有找到全本,总是残缺不全。因此没能认真读过,再加上手抄水平不一,读起来十分困难。后来这边书竟然在“四人帮倒台”后被改变成电影公映。《一双绣花鞋》的表述很惊悚,大可以与三十年代在影院里当场吓死人的电影《夜半歌声》媲美。死没有死人我不知道,但认识的女孩子中,大多是搂着被子看鬼故事一样哆嗦着看《一双绣花鞋》的。
大概唯一被正式出版的手抄本长篇小说只有《第二次握手》了,后来又被改变成电影,但现在来看,显然是政客们在其间发现了可利用。成书,成电影后,这些前世的手抄本命运就一落千丈了。在为无产阶级专政服务的文艺方针要求下,对这个我们本不给予希望。
上面说过,没有人愿意抄《国家与革命》,其实不确切。我那时候十六七岁,正求知若渴,一天到晚四处搜罗各类杂本手抄来读。同院里一个女孩子常会为我提供这个。她又是从哪里弄来的,我也没问,拿来就看,毫不客气。有时候还埋怨那姑娘给我的本子太烂,残缺不全。白吃枣还嫌核大,气得那姑娘赌气不再,但事后还是不断给我找书来读。
1977年前后,我在陕西钢厂干轧钢工。忽然对朦胧诗和哲学历史书籍产生了浓厚兴趣。那姑娘果然仔细,敏锐发现了新动向。而这类书籍不是没有卖的,比如艾思奇的哲学书籍和范文澜的历史书籍,只是我一个青工尚买不起那样的大部头。而这样的东西是手抄本匠人所不屑的。有一天,姑娘说“那我们自己抄。”我没理她,心想不是天方夜谭才怪。过了几天,姑娘真的就找来一本《反杜林论》(我正想读的),还真的就抄写起来。记得那时候每天下班,我回到经二路的陕钢单身宿舍,姑娘就从城市的南边风尘仆仆赶来,我开始读书,她就在一边抄写。每每离去前,总是算算还有剩多少。那书最终没能抄完,因为我的兴趣发生转移。“你抄了我也一时不会看的。”那姑娘一赌气,罢了笔……
又过了几年,院子里有人对我提醒,那姑娘说是喜欢你,才给你抄的。待我回眸一看,姑娘还真的有多许出落,我当然没敢吭气,因为姑娘已经结婚。
在这篇烂文章结束之时,需要说明:倘若您在本篇看出些文字不规范来,那该相信是手抄本给闹的,而非现行教育体制出了问题。
最后由衷感谢,那些孜孜不倦,一个一个汉字抄写图书的无名氏抄书匠们,你们在那个书籍洪荒年代慰藉于我,我们却不曾相识。
心中铭刻有你!

一不小心替党做了一回托 / 老虎庙

2013-09-12 00:58 | 阅读(1573) | 标签: 农民工打工高位截瘫瘫痪法制纪录片 | 字号:   打印文章
罗平,女,看上去年岁不过二五,白皙面容,有南方人特有的瘦消。
见到罗平是在杨达才审判现场,中院门外。罗平拖带着五岁女童,怀抱八月婴儿。因为见到我的背包上印有“中国共产党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新闻中心”字样,遂认定我能救命。
罗平和丈夫来自重庆开县。在西安期间,罗平的丈夫陈鹏因工伤致高位截瘫,工程方试图以50万终极了结。但罗平考虑从此守寡已定,生活亦无着,家有二老须得抚养,一双女儿尚年幼,面临诸多困顿。而参照同类案例则至少赔偿在百万元之上。从此这个中国少妇心存中国梦,找遍几乎所有媒体。媒体说:对这类事情我们要筛选,筛选不上的话我们也没有办法;又找遍各样政府机构,政府机构则说应该补偿却难能落实,有的领导则干脆躲着不见,还愤怒责问是谁给了罗平他的电话;再找劳动仲裁,仲裁则说此类赔偿不在仲裁机构管辖范围……
罗平听了叔叔的意见,从老家重庆请来了律师。律师来了西安两趟,往返车旅住宿费用得让罗平担着,这个开销让本已经山穷水尽的罗平更感不堪重负。而这边躺在医院里的罗平丈夫陈鹏被医院一再催促续费,陈鹏住院的费用则估算一月达15万;罗平对着我的镜头哭诉已经五岁的大女儿,正待准备上学的当口,这个费用哪里去找?采访过程中,罗平怀中抱着的还在吃奶的小女儿一次次哭闹打断着采访。罗平说“他爸爸住院的时候给孩子量过体重是13斤,如今他爸爸在医院里躺了四个月,昨天再给孩子称体重竟然还是13斤,根本没长啊!”
在西安大明宫附近的一间小宾馆的四楼,罗平和俩女儿,以及她的公公婆婆五口人,花六十元租了四个小时的钟点房。为的是此行我们的采访不被工程方发现。因为此前一天,因陈鹏工伤导致的其它工人工钱不能按时发放,当工人前往工程方讨要时,工人们竟然被工程方老板的儿子带领一伙三四十人暴打一顿,导致其中一人腿部被捅数刀,也给拉到了陈鹏所在医院和陈鹏同住……
大概是罗平没有给公公和婆婆交代清楚我的身份,整个采访中,公公对着我的镜头不断诉说:“希望你们媒体……希望政府对我们的苦难多多关心……”
一,我不是媒体;二、我不是政府。不过也难怪,罗平的公公不是不识字,他一定是从我的背包上看到了印有“中国共产党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新闻中心”字样。我忽然难过地想:我也很难为呀,怎么一不小心就替亲爱的党做了一回托呢?不过我也想:我一定要认真去做这件事,以一个合格公民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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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达才庭审现场拍摄散记之一 / 老虎庙

2013-08-31 13:46 | 阅读(1024) | 标签: 巨额财产西安中院庭审杨达才纪录片 | 字号:   打印文章
三十号对杨达才的庭审可真是送上我门的事情,叫我不想去都得去。
早上不到八点,我便带齐全部摄像器材,步行前往法院。因为就在家门上,为了避免现场操作人手不够,我甚至没有把摄像机装箱,直接拎着机器出了门。
所幸,北京的记者朋友连夜赶来,还有西安的律师朋友麦昌也如约抵达现场,这才叫我松了口气,他们全成了我的帮手。
我算是第二个赶到现场的。已经看到写着陕西传媒的车子在现场腾挪车位。能够看到的打开的摄像机只此一家。
逢周五,正值上班高峰,中院地址坐落在北二环边儿上,过往的公交、小车、自行车以及行人多少都要看一眼中院这边。这边则有警察开始出动,设定警戒线。
开审杨达才,恰是薄熙来案在济南审毕几天,相信国民联想丰富,定然会各说己见,因而此审有了看头。
八点刚过,就看到疑似杨达才家人的人三五个乘车来到法院大门,被警戒警察拦阻询问一番,遂放行。各种标示公安、检察、法院的车子则三三两两开过警戒线,进入法院大门。还好,没见没事拉笛玩儿的车子。我们小区有人家每每下班开警车,开来开去,警笛总要拉那么两下,晚上就常被人吐痰、甩狗屎,还有人给车身贴条子腌臜。警车恶习照旧,大家怀疑车主有智力缺欠。
8:20前后倒是有一辆警车拉了两下笛,在已经车水马龙的上班车流里很是刺耳。事后经多方现场对证,各媒体记者一致认为,那就是杨达才乘坐的囚车。
西安话把作秀叫做“扎势”。按照法院公布的开庭时间是九点半,已经九点过了。媒体记者们开始有点不安。事实证明西安法院很吊诡,做事情不该大的大了,不该小的却小。像通常没经过几件大事的小地方一样,相信再弄几个杨达才,法院会长大。果然站门外的媒体是被欺骗了,杨达才和法警是鬼鬼祟祟地溜进庄严的共和国人民法庭去滴。在场各家媒体反复对证,最后从各自机器里找出支离破碎的PP看,大家认定了杨达才的囚车是8:22分进入西安中院大门的。顿时一片惊呼,悄悄干,是法院重大失败,正义之师,何惧天下昭昭然!岂不是杨达才先胜一筹。
记者开始无聊,学习北京两会传统:拍美女记者,自己拍自己玩儿。干这个自然天成,无须指导。
我试着采访一个老太太。麦昌持麦,问:“为什么来,这把年纪?”
“凡是那个(腐败贪污)的人,我心反感的很。”老太太措辞古怪,但感情丰满。
麦昌问:“你怎么知道这事儿的,总不至也上网?”
老太太说:“我还是听俺女儿路过这儿看到这事就给我打电话,我就来了。”
麦昌听得惊奇,“你们家人都这样关心这事?”
“嗯……就是不叫进。也不知道咋办。”老太太一脸惆怅,后来和我一样在现场站了一天。世上从未见过如此爱看热闹的老太太。
现场邂逅房律师。房律解释说:西方法庭的大门是敞开的,任人可以进入参观庭审。中国的“旁听证”是一个很古怪的产物,的确中国很特色!果然,房律身手不凡,他是被一个法官带进去的,对付威权制度下的法院陋规,房律采取的是丛林法则。后来那位法官朋友把房律带进3号审判庭,房律就这么一直矗在庭门处,义务监督审判。让我好生羡慕。
说西安中院行为举止吊诡不亏了他们。对外公告说审杨达才在3号庭,这是中央台都报道过的,可是偌大的法院里有二有四就是没三。确定庭审的位置是要根据观察判定的。后来庭审结束一小时后,我们进入法庭观察,那只神秘的三号审判庭的牌子鬼使神差地又挂在了三庭门头。
有人解释,都是维稳害得病。对此我不解,大家可能比我明白。
强烈建议多审几个杨达才在不合时宜的时候的笑,西安中院一定会脱离趣味贫困。
整个上午,我的拍摄唯一令我震撼是一只狗狗从法院门前奔突而过,我顿时觉得自己无聊很,最近西安在打狗,彰显不仁不义,叫我这个养狗人情何以堪。所以多拍了几个镜头,回头大家在片子里看。
我开始学媒体记者们那样拍地砖。一块一块,一缝一缝,绵延而宽展,直至国徽、国旗、蓝天……直到麦昌成了法庭之外唯一重要的被采访对象。
这是我始料不及的。我把摄像机监视器180度翻转,镜头对准拿着H4n录音机的我和麦昌,“说说表哥的案中案和你有什么关系。”我问,我当然知道那个故事。
“我是代理人啊。”麦昌叮咛我快些问话,完了他还有事要走,不陪我再玩。
“做何讲?”我问。下面照录律师麦昌原话。
—— 所谓案中案,跟我是有点关系。去年杨达才这事曝出以后,湖北三峡大学有一个学生叫刘艳峰,他向陕西省财政厅申请杨达才2011年度的工资信息公开。他委托我做他这个案子,因为他不满意之前得到的陕西省政府答复。政府答复这个不属于财政厅信息公开范围。所以刘艳峰委托我提起行政诉讼。后来也向陕西省安监局提起过杨达才2011年度的工资信息公开。安监局干脆没有回复。所以他同时也把安监局告上了法庭。非常遗憾的是这个案子在新城法院和莲湖法院都没有立案。
我插问麦昌,这个结果是可以想象到的,但就此事对刘艳峰这个学生有什么影响?
麦昌说:我们一直在通过电话交流沟通。具体有什么影响我不十分清楚。但是为什么在法院没有立案的情况下刘艳峰自己提出了撤诉。准确讲是“撤回材料”,因为没有立案就没有撤诉的问题。也说白了就是自我退却。并且强调叫我把材料从法院里“拿回来”。说这话的时候呢,他说他正在学校党委书记的办公室里边。很显然的是学校在跟他谈话,在做他的工作,所以才……
因为正在赶着剪杨达才庭审现场片子《不一样的报道》今天先写一半,明天欢迎来看。
有道是:看笑下菜、望表生疑、扑风捉影、有罪推定,岂不比网络大谣们还要没谱?这个世界很朦胧,该把网络小谣们也一并绑了!

杨达才庭审现场拍摄散记之二 / 老虎庙

2013-09-01 14:29 | 阅读(817) | 标签: 所见所闻 | 字号:   打印文章

惊人的图画出现在三十号庭审之后,不知哪家媒体再次抓取到杨达才的著名笑脸。这让SONY相机的笑脸扑捉强烈贬值。不论如何,这是网民们的狂欢,不如此报道,不足以让官人记起其实小谣们很作怪,很给力。没有小谣,哪有达才?
据说已经有人开始从医学的角度分析杨达才格式的笑。
惊人的说法同样出现在三十号庭审以后,眼看着那些耀武扬威扛着大牌进去的CCAV,又四平八稳地端出来些权威论定,你就气不打一处来。庭审后接连几天,官媒就只有那几个关键词转圈圈“1177元”啦,“老婆原是银行的”啦,“永安公司给了只黑塑料袋”啦,“庭审进行很顺利”啦……严重缺失的其实是“手表”与“微笑”。不是么,草民永远只是为人做嫁衣。之后你不信还会听到伟大的什么有着天然伟大的自律精神,永远站在道德制高点,污点总在一小撮混进队伍里的什么什么,叫曾经的老同志们情何以堪情何以堪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哪……
薄熙来案审缺失了什么,民间知道官不知;杨达才案亦是清醒在民间。在权威来看“杨氏不合时宜微笑”和“杨氏手表门”永远不是案件的主流,我的娘啊,什么时候都在讲主旋律呐!
法庭里在为捍卫底线做着最后的表现。这个时候,我要悄悄告诉你:去法庭门外听芸芸众生此刻正议得热闹。

采访一位庭审旁听市民(西安中院门前):
……有他自己参加工作这么多年的工资收入,包括他儿子,他儿子是电力局的,包括他女儿,还包括他儿媳妇,还包括他媳妇,他媳妇是银行的,这里包括代他人投资理财,包括投资“农家乐”,这个总共下来是个六百一十一万。也就是一千一百多万,然后刨去这六百一十一万,有五百零四万现在是没有解释。
最重要的是下午的庭辩是……检方说的他现在是没有自首情节。而辩方说有自首情节。
具体情节我个人认为他的自首情节不是很大。因为首先发现他有巨额财产来源不明以后,他要给出解释。而现在主动解释的就是他主动承认了受贿25万……
五百零四万没有说法,但是那六百一十一万是检方主动根据他的工资收入,包括其他所有的一切得出来的。这里面主要包括他一家四口的工资收入,他的爱人工作是在银行,帮助理财所得,包括他们还有投资,他媳妇本身办有“农家乐”,还有他亲家给的儿媳妇的陪嫁等。对于五百零四万他没有说什么,他表示认罪伏法。而检方也没有过多纠缠这个问题。
(围观群众有问:上午有没有提到网友们提出的有关名表的事情?)
上午我没有听到讲到名表,但是辩方有一句话说的特别有意思。辩护律师说这个安监局长工作兢兢业业,建议法庭可以考虑减轻他的罪名。说他总是奋战在工作第一线,每次出事总是第一个出现在现场。这句话我感觉比较有意思……我觉得他确实是在第一线,但是也就是在这个第一线,他被我们现在所谓的第三方监督网络媒体在一个非常随机的事件里检出了他滥用公权力,包括他贪污受贿,包括他巨额财产来源不明。
(围观群众问:下午庭辩将涉及哪些问题)
关键是他本身这个受贿罪是自首还是非自首的辩论。由于名表牵出了媒体检查,再后来才被逐步放大……

采访在旁听的某位本地媒体人(西安中院门前):
(问辩护律师表现)
辩护律师主要强调是自首,也没有提出其他任何辩护意见。主要是提出从轻,认为他表现好啦,受贿属于初犯啦,认为有减轻情节。
(问:杨达才的态度呢?他的法庭表现?)
看不见,在扇形场地我的角度无法看见,证人话筒音响也很小,杨达才表情我在后边,他不回头是看不见的。
(问:出庭的证人都有哪些?)
他的老婆的投资伙伴,杨达才的亲戚,他老婆的弟弟,还有他的表侄女吧……都是出庭证明他的合法收入的。
(问:他的工资是怎么计算的?)
家庭人员工资四人总收入是197万。杨达才从1982年开始工作,他的儿子儿媳是从2007年开始工作,是那样计算的。包括他们的支出也是按照国家统计局陕西调查总队根据全省的一个生活状况,又分了几个等级,那样算下来的。

采访旁听的一位F姓律师(西安中院门前东侧花坛):
看起来他的合议庭组成人员的审判长应该是一位领导,肯定是平时不做这个业务。没有改变他的领导说话作风,一板一眼的看起来很认真,把一些可以省略的细节都顾及到了。举个例子来说吧,比如说在这个证人作证完毕以后,审判长很详细地向证人宣读了我国刑法305条证人要如实作证,不能妨害作证,不能作伪证,具体的法律规定。并且明确地说作伪证是要负法律责任的。那么这些呢他说的很详细,这样在庭审推进上就要占用很多的时间。其实直接向证人声明作伪证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就行了。
那么在公诉人向证人发问完毕以后呢,审判长还会把公诉人的问题归纳一下并询问证人听清没有,还是比较认真的,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辩护人基本上没有发言,基本是以“没有问题”“没有意见”作答复。
(问:法庭谈到名表的事情吗?)
没有……我记得辩护人有一个问题是向被告人杨达才发问,原话不是这样,大意是你这个案发是有人向纪检监察机关举报了还是怎么样的。好像是回答“没有”。间接地证明杨达才这个案件案发呢,是通过网络引起网媒的关注以后,那么省纪委介入调查以后,发现案件线索,最后涉嫌犯罪,移交司法机关。
(问:杨达才在庭上的表现怎样?)
很平和,很安静。
因为这个法庭它是一个转角型的法庭,跟扇面一样,旁听席是三排。人数应该有一二百人吧。

我的庭外采访一直未停,这让庭外官媒的朋友惊愕“怎么你就总有发现,我们都在看你行动而动呢。”我当然心中暗喜,谁叫我多吃好多的盐呢。对了,顺告看客:本月某日便是我跨花甲之时。如此一个“达才微笑名表案”能不说是为我的一份提前到来的寿礼吗?我早说过:我看不到民主大天,我要为儿子看到而干,尽管儿子玩的是科技。没事儿,我把那天儿摘来搁他箱底儿。民主的争取兴许是残酷的以至会血腥,但享受民主却该是天然的,是去粉饰的。
微笑和名表最终不被放大,杨达才的翻船被宣传为历来我们善于自检。我们正是在不断的自检和自律中得以自强,得以伟大和光荣的。不过我也想起了《宰相刘罗锅》里的那句歌词儿……
(欢迎收看即将完成的杨达才庭审纪录片)

看纪录片:制度不改,人人都是杨达才! / 老虎庙

2013-09-05 06:20 | 阅读(1084) | 标签: 安监局检察巨额财产西安中院杂谈 | 字号:   打印文章
在纪录片《表哥受审记》中有王荔蕻、屠夫、朱承志、瞿明学等四人特邀入境,使得这部摄制人员很难进入法庭进行拍摄的缺失遗憾得到些许弥补。尤其是王荔蕻,曾是杨达才在延安大学时的校友,观察视角以及情绪表述自然独到;朱承志老人的观点则显沉稳,对于杨达才案所引发的思考发人深省,以至到令人扼腕;屠夫则以其一贯的风格,锐利而独辟蹊径地表现出其对此案思考的深度;瞿明学,这个来自国企大厂的维权代表则以其朴素的话语和一个网民身份的发声,让网民从中寻找到了一种呼应……
“制度不改,人人达才”,这则是几个人发言里能够寻找到的共鸣。
三十号的庭前拍摄,也就是本片的拍摄时间,虽然没有确定杨达才所乘囚车究竟是哪辆,进入中院的时间也很难确定。但我拍摄到了那些标示着公安、法院以及监查字样的车子,以及没有任何标示的“黑车”频繁于中院大门进出的大量镜头。据庭审现场下来的人说“现场有很多官员旁听”。我不能知道这些旁听官员是以什么身份,什么目的旁听,也不知道他们的旁听是公事名分还是其他。庭前百姓则一致道:“好好接受接受教育。”我不知道这种良好意愿是否对应。但有一点我敢肯定的是:无用!
一个通俗的解释流传已久:自己给自己裁判。此话用作这里以分析就尤显恰当。 我想王荔蕻、屠夫等人在片中反复提到的“制度”,其核心架构恰是这种自我裁判的模式。一种政治组织,认为自我天然具备自检、自律、自我消毒,以至自我重生功能是这种制度的想当然。却不知如此“自我”,倒更像是自我阉割。不受外来监督,对既得利益的互为捍卫,以至因此而结伙营私、狼狈为奸、互惠互利,已经证明了这种自我裁判的制度早就名存实亡。“百足之虫,僵而不死”是也。
有个市井笑话可以借用在此:在芸芸众生里,抓一把就有一个做XX职业的。杨达才这种极端个案,我是指被发现的离奇过程,看似个别。却如果和上述笑话做个联想,则叫人不寒而栗!所以想问一问大家:假如可能,是不是杨达才这样的个案也能够“一抓一大把呢”?虽然如此违反民主制度程序,甚至有杀一儆百之暴政嫌疑而不可取。但不妨一想,不妨一说。事实证明,这种联想在现行“制度”下是绝对无法实现。因为制度不允许,这也是为什么整个庭审过程中,对网民的“微笑发现”“名表发现”以及因此的有罪推定,只字未提的根本原因。假如通过民众之网络监督,这种相对开放和实际上的“言论自由”是对他们的最巨大威胁。因此若是放大了说,杨达才的翻船在他们的认为里则是一次组织内部的路线斗争而已。如此的宣传,相信在今后的宣传工作以及舆论导向工作中会有具体安排的。
在看片之前,我想再次提出片中人物之语作为警示:制度不改,人人都是杨达才!
现在请观看纪录片《表哥受审记》

观看纪录片《表哥受审记》地址http://player.56.com/v_OTYyNTI2Mjc.swf
【南水北调中线库区十堰 毁林万亩造地入不敷出】地处南水北调中线库区的湖北十堰,近年来采取化整为零的方式,毁林开山造地数万亩。由于缺乏区位优势,招商情况差强人意,在付出22万/亩的整地成本后,部分企业的拿地成本仅相当于5万~8万元/亩。仅去年,十堰的财政赤字即达84亿元http://url.cn/FGbJ3k湖北十堰:开山造地 万亩保护...
http://video.sina.com.cn/v/b/110216189-1446014322.html?qq-pf...

视频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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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13-07-21 01:17:18 来源:燕赵剑客
简介:湖北十堰:开山造地 万亩保护林被大肆砍伐2013-07-20
【习老在骂谁呢?】习仲勋说:“至今有些人的头脑还是被‘左’的圈子笼罩着,动不动就是斗争、斗争,他们到底要同谁斗争呢?现在,‘资产阶级自由化’成了一根打人的棍子,谁要是提出不同意见,或者他对某个人看不顺眼,想整某个人了,就给他扣上一项 ‘ 资产阶级自由化’的帽子,简直是岂有此理 ”。

接到湖北省文明办的短信,要求为参与第四届全国道德模范评选的10名湖北候选人"投上一票"。文明也需要由政府部门来管理,道德也需要拿来评选〜而操纵这些活动的恰恰是无恶不作的政府,它们连文明、道德都要垄断。这事儿很滑稽。


#公民记者“老虎庙”被销号 料新一轮言论打压上演#今早发现一直致力于公民抗争题材纪录片拍摄的的老虎庙,腾讯、新浪微博帐号均灰飞烟灭。他说:“上边某人指示在微博上全面控制公知。我虽非公知,但显然也在其列。”夏天还未过去,冬天就来了么?8月2日 15:04 阅读(1170)
#小贩遭暴力执法受伤 手术后腹内被置异物#退伍后以种菜为生的Li 说,我在2007年5月31日被湖北丹江口凉水河城管吕文才暴力执法打伤。做脾切除手术时,打人者和主刀医生恶意串通,在我腹内放金属物和纱布,致重度残疾。至今疼难忍,靠妻子照顾。希望在媒体见证下,剖腹取出腹内衣物。8月2日 11:45 阅读(1091)
#小贩遭暴力执法受伤 手术后腹内被置异物#李相友:你好,我现在因身体情况不太好,随时都有生命危险。靠妻子四处拾破乱为生,没办法现在在北京。
8月2日 11:50
#一个刁民的胜利#上周五公司经理到运管所审验《道路运输经营许可证》,工作人员坚持要求我方加入“道路运输协会”,并收取三千元的会费。好处是以后车辆季度检验,超期可以酌情处理。昨天到今天,本人三赴运管所,在没让市长热线栏目、交通电台继续跟踪的情况下,成功解决了这事儿。李梨8月1日 16:43 阅读(414)韩玉砚 
做了个很恐怖的梦。发洪水的季节,我挣扎在河流中间,顺激流而下。不可思议的是,头上被罩着一个不透明的塑料箱子,始终无法掀翻。身体周围都是泡沫、木块、树枝之类的东西,怎么样都无法拨开,手脚都被束缚,无法动弹。包括但猫猫 心上莲花次第开 在内的诸位大师给解解看,这是怎么回事儿。8月1日 09:56 阅读(435)
老佟他不信 
任星辉:三峡:为什么“我们很不放心” http://url.cn/GjMSpF 由戴QING主编,多位记者参与采写,汇集了三峡工程主要不同意见的《长江 长江——三峡工程论争》一书,经各种周折终于出版后,于1989年10月被以“为动乱和暴乱作舆论准备”之名查禁。(参见晓蓉:《长江 长江》成书以后)7月31日 21:21 阅读(4503)
[转贴]任星辉:三峡:为什么“我们很不放心”http://club.kdnet.net/dispbbs.asp?id=7815516&boardid=2青鳥 于 2011/10/2 14:12:21 发布在 凯迪社区 文化散论
任星辉:三峡:为什么“我们很不放心”

进入专题: 三峡工程   
● 任星辉  


    5月18日温家宝总理主持召开的国务院常务会议讨论通过《三峡后续工作规划》,这次会议同时指出:“三峡工程在发挥巨大综合效益的同时,在移民安稳致富、生态环境保护、地质灾害防治等方面还存在一些亟须解决的问题,对长江中下游航运、灌溉、供水等也产生了一定影响。这些问题有的在论证设计中已经预见但需要在运行后加以解决,有的在工程建设期已经认识到但受当时条件限制难以有效解决,有的是随着经济社会发展而提出的新要求。”虽然从论证到建设,有关三峡工程的争论和问题的消息,一直就有,但由官方公开承认这个多年来着力打造的政治标本工程存在不利影响,这尚属首次。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媒体一扫过去数年在三峡问题上的“谨慎”,开始大量报道和探讨相关问题。借着这次国务院这次表态造就的言论空间而来的,除了对相关问题关注的深度推进,还有有关方面的重申、澄清或辩驳。就后者而言,或者强调三峡工程是科学论证、民主决策的典范,或者指责有人借机“攻击”、“妖魔化”三峡工程,种种说法,不一而足,好像媒体和民众的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一样。
    
    其实,对于稍微留心三峡的人而言,国务院的这次表态所涉及的问题,早已通过此前媒体的零星披露和各种不胫而走的“小道消息”有所了解,所以其作用无非是为相关问题的解决提供一个更为宽松的环境而已,此外并无特别。但要解码近三十年的正面宣传和“引导”之后,公众何以对三峡依然“我们很关心”、“我们很不放心”,恐怕还得从三峡方面及相关者这次出面申言的东西入手。
    
    科学论证?
    
    1986年6月,原本由国家计委主持、国家科委协助的三峡论证,转由当时的水利电力部负责。水电部主持的此次可行性论证得出的结论是:“三峡工程对四化建设是必要的,技术上是可行的,经济上是合理的,建比不建好,早建比晚建有利。”正是这次重新论证,成了后来三峡工程上马的基调。理应说,这次由来自“国务院所属17个部门、单位,中科院所属的12个院所,28所高等院校和8个省市专业部门”的412位专家分成地质地震、枢纽建筑物、水文、防洪等14个专家组进行的论证,不至于再有“科学论证”与否的疑问,但问题恰好就出在这里。(长办三峡论证办公室,1990:3、8)
    
    水电部是三峡工程的主管部门,对三峡也持主上态度。因此,论证交由水电部,如时任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三峡论证组副组长的原国家计委副主任林华所言,是“由国家论证变成了部门论证”,从此“三峡该不该上是不容讨论的,只能论证‘如何上’的问题”。林华指出,“这就是主管部门自我论证自我决策的弊病所在。”他认为:“像三峡这样的重大工程,影响到经济、政治、军事的大局,技术问题的比重最多只占30%,而且技术问题要服从于经济、社会的全局。所以应当由综合部门进行全面论证。”对水电部主持论证有话说的,不止是林华。1988年12月,包括林华在内的孙越崎(时任政协经委三峡论证组组长)、陆钦侃等10位全国政协委员在共同致中央的“关于三峡工程论证的意见和建议”中提出:“建议下一步讨论三峡工程可行性研究报告时,请综合部门如国家计委、国家科委或中国国际工程咨询公司组织,请更为广泛的各部门专家学者参加,贯彻真正的民主化科学化精神……”时任全国政协副主席的著名科学家周培源则坦言“由国家论证变为部门论证是错误的。”(戴晴,1989:20、70)
    
    论证交由水电部负责,就让人给“科学论证”打了问号,而它组织论证的方式、程序等,更是坐实了这个问号:“在组织工作上,水电部成立三峡工程论证领导小组,对论证工作实行集体领导。领导小组由原水电部部长、有关的副部长、总共、副总工及有关领导共12人组成。”(长办三峡论证办公室,1990:2)在前述“意见和建议”中,10位政协委员就指出,领导小组的这些人“都是一贯主张早上快上三峡工程的同志”。我们来看看这个领导小组名单,就知道所言非虚了:
    
    三峡工程论证领导小组名单
    
    组 长 钱正英 水利电力部部长
    
    副组长 陆佑楣 水利电力部副部长,高级工程师
    
    副组长(兼技术总负责人) 潘家铮 水利电力部总工程师,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高级工程师
    
    成 员(兼秘书长)
    
    陈庚仪 中国三峡工程开发总公司筹建处主任,高级工程师
    
    成 员(兼副秘书长)
    
    黄友若 国务院三峡地区经济开发办公室副主任
    
    成 员
    
    史大帧 水利电力部副部长,高级工程师
    
    杨振怀 水利电力部副部长,高级工程师
    
    娄溥礼 水利电力部总工程师,高级工程师
    
    苏哲文 水利电力部原总工程师,高级工程师
    
    魏廷争 水利电力部长江流域规划办公室主任,高级工程师
    
    沈根才 水利电力部副总工程师,高级工程师
    
    徐乾清 水利电力部副总工程师,高级工程师
    
    孙越崎等同时指出,“在领导小组下属的14个专家组,其中10个组的组长是水电系统各部门负责人,其余4个组也有水电系统的同志任副组长。”如此组织格局下的论证氛围又如何呢?(戴晴,1989:20;领导小组名单及专家组名单均可参看国务院三建委办公室网站:http://www.3g.gov.cn/gclz/lzxz.ycs
    
    参加了1988年11月下旬三峡工程领导小组第九次扩大会议的这几位政协委员说,“即以这次领导小组扩大会议出席者177人统计,其中103人为水电系统的同志,也占多数。这样的组织方式难免形成‘一家之言’。”“会上虽有不少不同意见,但总结时总以绝大多数同意,原则通过论证报告。而且历次论证会,都是一面倒的三峡工程一切都好,三峡工程不可替代的发言,稍有不同意见,很快就抓住一点进行反驳,民主空气是很不够的。因此,我们认为到目前为止的论证,实质上是一个部门对其所属工程的论证,难以做到超脱的综合论证。”(戴晴,1989:20)
    
    何况,作为主管部门的水电部(1988年撤销,改组为水利部和能源部)还有别的考虑。拒签综合经济专题论证报告的地理学家郭来喜指出:“论证报告提出1989三峡工程上马,我想这不是一时的失误,也不是疏忽,而是一厢情愿。三峡工程不立即上马也有一定难处,这就是葛洲坝工程完工后施工队伍如何转移,家属怎么安排,也涉及到成千上万人的切身利益问题。”(郭来喜,1988:328)在林华处巧遇来采访的记者钱钢的中国能源研究会副理事长雷树萱也说:“为什么葛洲坝花那么多钱?就是本来想搞了葛洲坝,装备起来去上三峡。因此葛洲坝48亿投资,有8个亿是施工机械。有人说,搞了一支强大的‘海军’,一支强大的‘装甲兵’,——从日本进口了大采沙船,这种船只有在长江可以用。搞了那么多大翻斗车,也只有在长江截流用。现在工程完了,两个亿算是折旧了,六个亿的设备烂在那里,从1970年到现在,快二十年了。浪费不得了!”(戴晴,1989:71)这当然也是问题,但正如郭来喜所说:“比起全国大局毕竟是个局部问题。”可是,真正重要的,却是主持论证的主管部门水电部的想法。
    
    如此等等,还怎么“科学论证”?
    
    民主决策?
    
    论证之后,最终决策定于政治,这无疑义。但正如真正的论证不应借科学之名,行承风希旨之实一样,政治决策不能系于领导的脑门子,而应受制于民主程序或者至少是代议机构预算控制下的公共机构。三峡工程走的是最高权力机构的民主程序。类似公共工程由人大决策,这是空前且暂时绝后的一次。
    
    1992年4月3日,七届全国人大第五次会议审议了国务院“关于提请审议兴建长江三峡工程的议案”,通过决议,“决定批准将兴建长江三峡工程列入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十年规划,由国务院根据国民经济发展的实际情况和国家财力、物力的可能,选择适当时机组织实施。对已发现的问题要继续研究,妥善解决。”出席这次会议的代表共2633人,对这一个议案的表决结果是赞成票1767,反对票177,弃权票664,另有25人未按表决器。虽然赞成票占多数,但反对和弃权票之多,也创下了迄今为止的人大会议之最。
    
    本来,一个设想近百年、论证半个多世纪,牵涉面如此之广的工程,无论论证还是决策,有不同意见都是平常事,根本不足为怪。但为了回答三峡工程的决策是否民主这个问题,我们必须先从不同意见受到何种对待开始说起。这是因为,只有民意代表有充分的机会了解对三峡的不同意见,并能自由地表达自己关于三峡的意见,才能避免稀里糊涂投票,充作“橡皮图章”的民主假象。
    
    先来看当时环境下不同意见的表达空间。
    
    如果说前面提到的有不同意见的专家们在论证程序中是“说了也白说”的话,在公共表达中受到的待遇则基本上是“不让说”。政协委员、曾任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的乔培新说:“围绕三峡工程的论争反映了一种偏向——不够民主。只许表示赞同的意见,而给反对意见的申述设置种种阻碍。决策在表面上有民主程序,实则不是那么回事。去年政协会议期间,人民日报向我约稿,我谈的便是对三峡工程的意见,稿子安排了说是第二天见报,但报社突然接到上面通知,说不发表,只好作罢。”政协委员、水利水电与防洪专家陆钦侃接受记者采访时也说:“新闻界对讨论三峡工程的报道不公正。一方面赞成上马的消息见诸于各报刊;另一方面我们送给报社的稿件都被退回不用。因此容易给人民群众造成错觉。1988年政协开会,我和五名委员联名拟了一个提案,说‘关于三峡工程上马的两种不同意见,应平等地都见报’。后来中宣部答复是:‘不宜在报上公开辩论’。”(戴晴,1989:87、105)又是“上面”的通知,又是中宣部的“不宜”,这些不同意见的境遇就可想而知了。
    
    其实,不止是这些委员们个人,就是全国政协出面,也无可奈何:当时孙越崎带队的全国政协考察团考察三峡后在政协礼堂召开发布会,只有当时供职于《光明日报》的戴晴一名记者到场,且是林华通过私人关系约请,而非报社委派。后来戴晴从报社得知,上面有通知不让去。戴晴就是从此开始关注三峡的。(戴晴,1993a)
    
    虽然借着当时的新鲜空气,仍有不少作品见诸媒体或正式出版,比如李锐的《论三峡工程》和田方、林发棠主编的《论三峡工程的宏观决策》和《再论三峡工程的宏观决策》两书,但总体的言论空间依然非常有限。来自国家计委的田方、林发棠两位学者因为主编前述著作,就几度受到主管部门领导的干扰。(戴晴,1989:127)汇集大量不同意见的《长江三峡工程争鸣集》(总论、专论)虽于1987年由成都科技大学出版社出版,却是“内部发行”。由戴晴主编,多位记者参与采写,汇集了三峡工程主要不同意见的《长江 长江——三峡工程论争》一书,经各种周折终于出版后,于1989年10月被以“为动乱和暴乱作舆论准备”之名查禁。(参见晓蓉:《长江 长江》成书以后)
    
    与不同意见的这种屈辱境遇不同,主上一派的势头可谓是咄咄逼人。郭来喜提到:“参加三峡工程论证对我说是个不断学习过程,但有话又不能不说。在我认识转变过程中,对我刺激很大的一个因素,是上海出版的《地区经济发展战略》三峡工程特刊。中央决定三峡工程组织全国各方面的专家重新论证,论证会尚在进行中,就在会外大造舆论,而且按语与标题都很刺目,说什么三峡工程已经等待了30年,即使是原子弹……等等,似乎原子弹扔下来也不成问题。”他还评论道:“论证报告给我的印象有点强加于人之感。好像非得1989年上马不可。为什么不用个假设年份,例如假定1989年上马呢?为什么不用一个更客观办法,用工期第1年、第2年……第20年这样的序列来论证呢!明知1989年上不了马而非写1989年开工不可,是不是有点逼人就范的味道?今年6月我去成都出差还从一位非常有名望的科学家那里听到中央已决定三峡工程明年上马的误传。联想起来的这是否又是一次人为的社会舆论?从会外‘配合’会内论证呢!”(郭来喜,1988:327、328)
    
    需要补充的是,即使是对三峡工程持主上态度的论证报告,流通范围也是受限的:三峡工程论证领导小组办公室于1988年12月出版的《三峡工程专题论证报告汇编》,封底写着“内部文件 注意保存 请勿翻印”。不同意见的传播受到种种杯葛,主上者却多以论调而非论证示人,如此舆论背景,我们的民众及其代表,怎么可能较为全面地了解这个工程呢?
    
    如果说此情此境谈国民的知情权太过奢侈,那就现实一点,只看以人民之名决策国是的人大代表们,对他们要决定其命运——至少表面上如此——的这个工程,能了解到什么程度。来自台湾的人大代表、常委黄顺兴的遭遇,就很能说明问题。
    
    黄顺兴是台湾彰化人,是农业和环境保护专家,1964至1969年任民选县长,1972至1980年任民选立法委员。黄先生1985年取道日本来到大陆,1988年出任全国人大代表、常委。他来到大陆不久,便为了弄清楚真相,开始搜集资料,但在人大,他却被排除在通过决策之前组织的人大常委三峡工程考查团之外:“我在事前根本不知道人大常委决定作这样一个考察。直到他们从三峡回来,向报界发表完全支持三峡工程早上快上,我才从电视上看到。我问几位一直关心这一工程的常委,都说并没有得到通知。我于是马上打电话问秘书处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说呢?他们说,我们猜想你身体不好,就没有通知你。我说你怎么知道?!他吱吱唔唔讲不出来。后来我听说,去的人是经过挑选的,多数是外行,自然不会提出反对意见。”即使三峡议案列入了1992年的人大会议审议日程,人大方面也没有协助他全面了解情况,“不但没有,还制造重重阻碍,连最基本的论证资料也不肯提供。”黄顺兴问秘书处:“你们准备的成套的力促上马的‘正面材料’看到了,有没有另一方面的意见?我两面都想了解。他说台湾团有一份,只能借用,不能给你。我说:你们做正面推动性宣传,花那么大的气力,每位代表光材料就几公斤;而不同意见,只薄薄的几小册,怎么就不能发给每人一套?三峡工程的决议案要在大会上表决,不了解全面情况,怎么发表意见?也许有人愿意放弃权利,我不,我要我的一份,你想办法给我找来。”明知无望的黄顺兴只能在开会之前在家中自行将10本负面材料复印好几份,发给了希望知道全面情况的代表。不过,后来在会上,秘书组还是给了他一份反对方意见,并且说:“黄老,这是特别给你的。”他当时回答说:“我不要特别,了解全面情况是每个代表的基本权利。”(戴晴,1993b)
    
    这样的情况延续到了人大对三峡的正式审议和表决上,如黄顺兴所言,“为达到通过的目的,他们想方设法”,违反法定程序也在所不惜。当时,并没有安排不同意见专家到会介绍不同观点,到小组会上说明情况的水利部、长办人员,对部分委员提出的问题,有的推拖,“有的根本答不出来,如预算、筹款渠道等问题;有的答非所问,只将他们的提案重复一遍了事;有的干脆明说不敢作答。”黄顺兴想让更多的代表了解更全面的信息,但他的努力失败了:“在小组讨论阶段,我尽量和别的代表联系,动员起一切可能的因素,想让尽量多的代表在表决前知道不同的意见。不同意见材料,大会不下发,我想,那我就个别送吧。没想到送也送不成,因为大会封锁,不同地区的代表之间不准直接交往,材料只能送到所在团的秘书处。但一到那里,就如泥牛入海,对方根本不可能收到。”(戴晴,1993b)
    
    三峡议案表决时的遭遇,最终使黄顺兴退席抗议。黄顺兴说,“人大《议事规则》第54条规定:想在大会上发言的代表,须事前向大会秘书处登记,大会主席即应安排发言。临时动念者,经大会主席许可始得发言。代表第一次发言时间10分钟;第二次5分钟。”“这条规定是很具体的,只要代表事先登记,大会主席就得安排,不得拒绝,只有临时要求发言者,主席才有回旋权力。我那次既然已经决心在大会上发言,3月31日便向大会秘书处登记了。按照规定,对于能否发言,根本无需怀疑。尽管如此,我还是作了最坏的打算,准备好重要的材料赴会。”表决当天,黄顺兴登记了的发言果然没有被安排,他只能临时变通应对:“我在座位上举起手,要求即席发言,但主席不予理睬。我还是站了起来,下定决心发表自己的意见。这时,突然听到台湾记者喊:‘没有声音了!没有声音了!’一开始我还没有反映过来,后来才明白,原来整个会议大厅的音响系统,一刹那间通通切断,就只剩下主席面前的一个麦克风还工作。你堂堂一个人大,怎么敢这样——将电源关闭,动用技术手段来压制代表行使权利。我决定退席抗议,离开座位,走到休息厅。记者围上来,我事先虽然没有料想到关闭扩音器这一粗暴作法,毕竟有所准备,于是当场把材料散发给他们,同时对他们做了补充说明,等于开了一次记者招待会。”(戴晴,1993b)
    
    林华说:“你光给领导同志送一面之词,你让他如何做出正确判断?”人大的决策亦如是。不同的意见,尤其是反方意见自由、充分呈现,让参与决策者对问题的是非有个基本的了解,在此基础上再按法定程序拍板定案,如此民主决策一说方可谓不谬。可在三峡决策上,不同意见无论在社会还是在决策机构,都被刻意限制,“一言堂”若此,哪来什么“民主决策”?如果民主只是稀里糊涂摁表决器,盲人观花聋子听戏的话,那这也算得上。
    
    这个错漏百出、违反法定基本程序的决策,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黄顺兴说:“本来,大陆几十年来上马的工程不下千百万,小至啤酒厂,大至核能发电站,也有投资几十亿上百亿的,都不曾如此郑重‘通过’,为什么偏偏把三峡工程拿到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来表决?这本身就有问题。”什么问题呢?黄顺兴的观察可能道破了个中玄机:“没有把握又要强行通过,目的是什么呢,不就是要把责任推给全国吗——这是你人大通过了的!为什么要推?没有把握。这几桩事情都是连带的。”
    
    但正如黄顺兴掷地有声的回答:“这责任你推得掉吗,我们每一个人、每一桩事,都是要向历史交代的。”
    
    众声还将喧嚣
    
    关注过长江洪水报道的人可能都清楚三峡大坝的防洪地位在媒体上的嬗变轨迹:
    
    2003年6月1日,新华社稿件:“三峡大坝固若金汤,可以抵挡万年一遇洪水”
    
    2007年5月8日,新华社稿件:“三峡大坝 今年起可防千年一遇洪水”
    
    2008年10月21日,新华网稿件:“三峡大坝可抵御百年一遇特大洪水”
    
    2010年7月20日,央视网稿件:“三峡蓄洪能力有限,勿把希望全寄托在大坝上”
    
    对于这些由权威官方媒体发布、让公众无可如何的防洪标准,后来三峡方面出面澄清:“大坝的防洪能力从来就没有变过,是媒体在不同时期截取了不同概念,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四种说法都对。”(以上据媒体报道整理)如果你去翻阅三峡论证报告,当然会知道这些报道的不严谨。那么,是这些媒体要把三峡方面往火上架吗?这显然也非实情。正如一些人已经提到的,这些不确切的信息大行其道的主要原因,在于有关方面的过度宣传。
    
    官方在舆论上一方面把三峡工程说得有百利而无一弊,另一方面又想方设法压制不同意见的表达空间,对于问题或事情,也尽量藏着掖着,到了不得已非得公开或澄清的时候,就摆出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架势。虽然基于对论证、决策程序的质疑和各种渠道的了解,公众对三峡工程的问题已经有了相当的心理准备,但由一个不受民意控制的官方机构像挤牙膏一样一点点的往外挤,谁又知道还有多少没挤出来呢?如果说三峡论证和决策中的问题,尚可以视作特殊历史时期的产物,那么,在三峡已经建成的今天,有关方面是否应该补上信息透明这一环,让国民的知情权有个着落呢?至少从我们追问三峡资金信息公开的尝试来看,即使在《信息公开条例》的制度保障之下,相关机构拒绝,法院不受理,只能说:晒账,难!信息透明,难!
    
    是工程就有利有弊,这并非那种庸俗的两分法,实情如此。而官方主导的过度宣传则几乎“神化”了这个工程,但正如一切人造神话的结果往往是飞仙不成反生妖孽一样,把三峡吹捧的神乎其神的官方宣传,其实自己早已就把它“妖魔化”了,哪还等得及吃力不讨好的不同意见者的质疑!有关方面在指责人们“攻击”、“妖魔化”三峡的时候,就不能自己照照镜子呢?
    
    1988年,全国政协副主席周培源接受钱钢采访时,用两句话来概括一百多名全国政协委员对三峡工程的态度:
    
    
    ——我们很关心。
    
    ——我们很不放心!
    
    今天,这两句话可能是很多关注者依然要说的。何况,三峡工程的效益之辩还算不上结束,移民、资金等问题依然有待解答,由三峡带来的长江流域区域利益分配的问题也正在浮出水面……
    
    至少,为着知情权,众声还将喧嚣。
    
    
    (本文来源于《传知行学术通讯》2011年第六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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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吧,南水北调工程是比三峡更大的悲剧。

“上班戴党徽”的书记出事了

网友:凡做表面功夫的,一律不是好鸟。
[原创]要求“党员上班须戴党徽”的美妇书记也出事了http://club.kdnet.net/dispbbs.asp?id=9513845&boardid=1&hot=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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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西洋帝国1 于 2013/9/19 8:10:46 发布在 凯迪社区 猫眼看人
    蓬安县委书记袁菱涉嫌违纪 正接受组织调查
    华西都市报(微博)讯(记者 曹笑)9月18日,华西都市报记者从省纪委获悉:四川省蓬安县县委书记袁菱涉嫌严重违纪,目前正接受组织调查。





    蓬安就女公务员遭性侵案进行整顿 党员须戴党徽

    2011-11-23 08:14:30 来源: 华西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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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蓬安县委书记袁菱接受专访

    “蓬安女公务员被性侵”追踪

    ●为杜绝“走读”现象,将通过视频监控乡镇干部上班情况

    ●记者发现参会大部分人员都佩戴了一枚小小的“共产党员徽章”

    10月31日,本报独家报道的“蓬安县残联理事长涉嫌强奸公务员”新闻,在蓬安县干部群众心中引发了强烈的震动。蓬安县委县政府决定以该事件为教训,进一步加强对党员干部的管理,提高党员干部作风。

    昨日上午,蓬安县举行了干部作风整顿大会,开始了为期3个月的干部作风整顿。会上,还宣布了“严禁工作日中午饮酒”“共产党员须佩戴党徽”等干部管理办法措施。

    干部管理出台“九个严禁”

    在昨日的干部作风整顿大会上,新上任的蓬安县县委书记袁菱点出了“10.19”(残联理事长涉嫌强奸公务员)案件暴露出的干部作风问题。她说:“面对形形色色的诱惑,一些干部‘物质生活享乐化、社会交往庸俗化、生活情趣低级化’。这些现象和问题尽管表现在极少数干部身上,但性质严重,影响恶劣。深刻剖析,最根本的原因是有的干部放松了对世界观、人生观的改造,降低了自我要求、品德操守。务必引起重视,从思想根源着手,从管理制度入手,切实加以教育整改。”

    随后,袁菱宣布了新出台的干部管理措施,其中包括“九个严禁”:严禁工作日中午饮酒;严禁工作时间进入与工作无关的场所;严禁工作时间干与工作无关的事;严禁乡镇干部“走读”;严禁以任何形式违规经商办企业;严禁用公款旅游、相互吃请;严禁领导干部驾驶公务车辆;严禁“吃、拿、卡、要”;严禁搬弄是非、造谣诬告。

    “刘习全那天中午不喝酒,有可能就不得出那样的问题。”袁菱指出,规定周一到周五中午严禁饮酒,这也是对干部的一种保护和关爱。

    “通过近期的调研,群众反映的干部‘走读’现象很严重。”袁菱介绍,纪检监察机关收集到的干部作风问题,60%都是反应乡镇干部“走读”,“作为干部,你不在那安心,群众咋能在那安身呢?我们将通过视频监控乡镇干部上班情况,我也要查岗,你不在场镇上,看你咋个交待!”袁菱说。

    共产党员上班须“亮身份”

    “九个严禁”外,还有“五个必须”:必须亮明身份、必须告知去向、必须日报工作、必须承诺目标、必须限时“报账”(在规定的时间内报告工作进展情况)。

    昨日上午,记者发现参会大部分人员都佩戴了一枚小小的“共产党员徽章”,蓬安县委组织部介绍,首批4000名共产党员已经佩戴,“上班时间必须戴,下班时间提倡戴,让共产党员自我约束,让大家监督党员干部。”

    会上还公布了县级领导、县级部门到基层调研、检查、指导工作的“三个一律”:一律轻车简从,不迎来送往,不惊扰群众;一律在乡镇机关伙食团用餐或吃“农家饭”;一律拒收礼品、乡村土特产,不参与经营性娱乐活动。各个乡镇要建立伙食团,出台基本的接待标准,也是为基层减负。

    昨日的整顿大会,共有8000多人分别在主会场和分会场参加,蓬安电台视台也对大会进行了全程直播。


[转贴]宋石男:一个月花光3.5万亿的慷慨与豪迈铁骑银瓶 于 2011/11/27 17:05:51 发布在 凯迪社区 猫眼看人http://club.kdnet.net/dispbbs.asp?id=7940822&boardid=1&read=1
宋石男:一个月花光3.5万亿的慷慨与豪迈 

2011-11-27 金羊网—新快报

  本周,《中国青年报》推出深度报道,指各级政府在年底突击花钱:2007年最后一个月花掉近1.2万亿元,2008年超过1.5万亿元,2009年为两万亿元。而今年,财政部门不得不在余下的一个多月时间内,确定超过3.5万亿元财政资金的去向——这相当于瑞士2010年的国内生产总值。

  人人都能讲出几个发生在身边的“突击花钱”的故事。一税务局公务员抱怨年底买发票的人太多,因为“太多工作项目集中在年底开展”;一卖电影卡的推销员四处宣传“年底预算花不完的都可以找我”;一科研者在网络上急切询问:“突击花钱到底应该买些什么,才让人感觉不太浪费资源?”一电子商务网站的员工说,年底总有大批政府采购要去送发票,票抬头曾见过党费。此外,深圳花160万元翻修尚未验收的天桥、长春警方采购单价近3万元的笔记本电脑……这些荒诞故事的背后,都隐藏着“花光预算”的逻辑。

  突击花钱,也许还因为这钱来得容易。据中央党校校委研究室副主任周天勇研究,2009年我国进入预算内的收费罚款收入为8962.2亿元,有统计的预算外收费罚款收入大约为7900亿元,而无统计的预算外收费罚款收入在5100亿元左右,共计为21962亿元,超过税收的三分之一。

  政府的钱来得如此之快,花得又如此之猛,难怪每年考公务员的人如此之多,一个岗位有几千人报考也不稀奇。

  但是,考公务员也有风险,须谨慎。什么风险?被歧视的风险。本周中国政法大学宪政研究所发布《2011年国家公务员招考中的就业歧视状况调查报告》,报告显示,调查的2011年国家公务员近万个岗位,全部存在歧视,其中政治面貌歧视占19%,性别歧视占15%,社会身份歧视占11%,身体特征歧视占0.4%。然而,《劳动法》第12条明文规定:“劳动者就业,不因民族、种族、性别、宗教信仰不同而受歧视。”有网友就愤怒地质问:“公务员考试不受法律制约的吗?”

  事实上,约束公务员的往往不是或不只是法律,还有其他物件,譬如说,党徽。

  不久前,四川蓬安县残联理事长涉嫌强奸公务员的新闻曝光。近日,蓬安县举行干部作风整顿大会,宣布“共产党员须佩戴党徽”等干部管理办法措施。据蓬安县委组织部介绍,首批4000名共产党员已经佩戴,“上班时间必须戴,下班时间提倡戴,让共产党员自我约束,让大家监督党员干部”。

  有病得什么?得电,得吃药。

  本周高药价黑幕被曝光。媒体经过一年多调查,得到上万种常用药的出厂价和医院零售价,其中大部分药品从出厂到医院中间利润都超过400%。最高的是山东方明药业生产的盐酸奈福泮注射液,出厂价为每支0.32元,医院零售价为21.26元,中间利润高达6500%以上!

  网友“朗信医药信息”发微博补充说,包装盒等也能卖高价:“像一套赫赛汀的包装盒,包括空瓶子、说明书、剪下来的防伪标识,要卖到1500元一套;美罗华也要1200元左右。医院清洁工收到这样一个包装盒,至少也能获利300元。”

  在民众对高药价的一片声讨中,国家药监局原党组成员、副局长张敬礼悄然在北京二中院受审。张敬礼被控受贿118万余元,非法经营额2300万余元,指使人寄1300余封诬告陷害信件。药监局内部通报案情后,播放张敬礼在天上人间被拍到的视频,据称“不堪入目”。
[原创]回国(猫眼首发。全文完,见首页)北京老鱼 于 2007/7/23 1:09:00 发布在 凯迪社区 猫眼看人http://club.kdnet.net/dispbbs.asp?id=1751764&boardid=1&read=1
(全文已经汇集在一起)
回国
作者:老鱼

  一、序

  今年七月初的一天,我正驾车在西藏山南一带靠近中印实际控制线附近的山沟里转悠,突然接到我嫂子的一个电话,她说,我老爸近来身体一直不好,消瘦迅速,目前已经住院检查,可能是肺上有问题,全面检查结果要过几天才能出来。放下电话,一种不祥立即涌上了我的心头。我立即告诉同行的朋友,改变原定的行程,返回到拉萨。第三天,嫂子来电话说,老爸是肺癌,晚期。我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即赶回到老家重庆。
  这些天在医院陪老爸,室外经常是风雨交加,据报纸上称是115年才遇的特大暴雨。凉风打嘉陵江那边吹来,从病房窗缝里挤进来还湿漉漉的,让人不感觉这是7月的重庆。童年的记忆里,重庆的夏季十分的漫长,从5月开始,我们几乎每天都去长江游泳达3-4次,尽情的浸泡在源头高原雪山解冻而来的江水里。后来有了空调,去长江的次数逐渐少了,加上江河的污染,那浩浩的水流早已失去往日的清爽。所以记忆与现实的距离越来越巨大,老家的印象就停留在过去的夏日阳光里,我小学中学高中的同学也许就散布于只是名字未变的街巷,但是你难以从擦肩而过的人群中识别出他们。在曾经生活过20余年的故乡重庆,我更像是一名过客。
  老爸消瘦了许多,白天的多数时候他是半躺在病床上,与我们子女聊着什么。我与老爸同属于不善于用言辞表达亲情的人,这也是时代留给我们的印迹之一,所以就相互用各个时期的点滴回忆,作为交流的主题。我自然成为老爸主聊时的忠实听众,他会回忆起他童年,那是与小溪池塘、老酒坊、田园、家族有关的故事。那个时刻,思绪会被拉得很远,一切都显得单纯和质朴。有时有些话题又是那么的沉重,峰回路转的故事里充满了忧伤和不堪回首。
  我老爸从参加所谓“革命”直到今天,心里的困惑几乎纠缠了他大半辈子。直到最近10多年,他才真正弄明白了一些事情,所以心里的积怨和不甘多少有一点点。几十年前的一个清晨,当我老爸离开家乡邻水镇(川东的一个小县城),准备去重庆西南革命大学“投身革命”时,他的一个亲哥哥就死在连续几天密集的镇反枪声里。我那位亲大叔毕业于黄埔军校,在抗日战争的后几年是一名国军的教官,主要职责就是为抗日前线训练和输送战士,并未参与任何一场与共军的战事,国内战争后期自己解甲归田。当局先是承诺一切相安无事,也是在那个清晨,我大叔被武装人员突然从被窝里抓走,两个年幼的儿子当时就目睹了这一场面。没有审判,没有给出一丝的理由,枪杀之后还不让亲属去收殓遗体,以至于我老爸数十年年后仍不能找到亲哥哥的遗骸。我老爸能走上另外的一条道路应该是川东地下党的功劳,当时川东地下党十分活跃,特别善于在学生中发展组织和外围组织。但就是这些地下党员在文革期间被打成叛徒集团,好些当年的功臣、好汉却在那场运动中死于非命,这是后话。
  我在那年离开大陆之后,我老爸也受到一定的牵连。就连我老爸的言行都有同事记录成册,汇报到市里的安全部门里。诸位想象一下那会是怎样的一幅场景:一个办公室里聚集着几个相互熟悉了解的同事,就在我老爸在办公室说几句牢骚话时,周围的几位熟悉的同事边听边点头附和,可能其中一位的观点比我老爸还激进几分,但是一转身,就可能是那人立即用笔头记录下我老爸的每一句话,然后按时间、地点、参与谈话人员列序,整理后报告上去。这一切就这样悄然的进行着,犹如老爸身边挥之不去的魔影。这是一位警局内的好心人士偷偷告诉我的,但是我没有把这事情告诉我老爸,因为这样的事情可能让我老爸心里的最后防线彻底崩溃,一个简单的告密流程隐藏着太多的残酷与恐惧。
  这又让我想起一部正风靡国内的德国影片《窃听风暴》。看完之后,我这个理想主义者少不了又有一番感慨,不管我们面对的铁幕有多么的深不可测,但是最终的一幕并不是谁凭借手里掌控的武力打倒对手为结束,而是伴随于人们心中的正义与良知普遍苏醒的时刻一起来临的盛大谢幕。我相信人性的力量,我相信在看过听过甚至使用过太多的欺骗、恐吓与暴力手段之后,那些铁幕中的安全捍卫者也会厌倦这一切。
  我愿意把这篇文字献给我的老爸,他作为见证者,几乎经历了一个乌托邦神话的兴起、鼎盛和幻灭的全过程。我老爸姓朱,是《重庆日报》的一名老记者。


  二、念头是突然产生的
  那是我流亡到瑞典的第三个年头,与我们相同境况的人中间的多数已经基本适应了所在国的生活常态,我在斯德哥尔摩大学注册读硕士,同时还在城里的一家中国餐馆打工,做的是大厨。休闲时的主要精力,就是与几位朋友一起创办了一份报纸《北欧华人》,我任总编辑,那是一份完全没有任何报酬的工作。学校读书的事情就一直荒芜着,学校里恐怕只有教授还认识我。
  平时的生活还算过得去,因为有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常常在一起聚会,流亡在瑞典的诗人、作家北岛、迈平、多多等人也居住在斯德哥尔摩,还有活跃在当地的留学生张钰、李笠、小裴、小邵等,去酒吧聊天,去casino小赌,或者就是到我家做一顿比较正宗的川菜,都是我们聚会的理由。在一些特别的日子里,大街也会相约去街头,通过某种“行为艺术”表达心中的情绪。那时候互联网远不如今日的发达,国内的信息少之又少,对家人和国内的朋友思念,就只有通过电话和往返时间在两周以上的信件。我们当时的处境似乎连想象回国都成为一种奢望,更不用说去实现这个可怜的想法了。大家交谈到这个话题时,对回国最乐观的估计,说应该是10年以后的事情,谁叫咱们这号人不听“祖国妈妈”的话呢。
  还是自己性格的的因素,不知道是哪一天了,我突然产生了要回国的想法,这个想法一旦产生就常常在我的脑海窜来窜去,让我欲罢不能。后来我给在巴黎的一位好朋友W说了这个当时看上很荒唐的想法,并提出一个回国的具体计划。W也觉得这个计划非常冒险,有太多的不确定成分,所以第一时间他并不赞同我的主意。后来,我又再次给W表明回国的意愿,因为思念和热爱那片生我养我的土地和亲人朋友,我愿意去冒险一试。我甚至还去了一趟巴黎,找W磨蹭半天,找W的目的,就是想找他给一些主意和帮助,因为我十分佩服W的智慧与为人。W见我决心已定,也就给我了一些非常中肯的建议,那时可以预见的最大障碍是我没有一本可以进入大陆的护照,我拿的瑞典《旅行护照》能够轻易的去美国但是去大陆是决然不行的。问题到此事情并没有一个结果,我那个胆大的想法就悬在了那里。
  后来事情突然又有了转机,一位朋友告诉我说,在非洲有的国家只要花点钱就可以入籍并取得所在国的合法护照。我听到这个消息后就叫朋友设法落实施时所有细节,并按朋友的介绍准备资料,后来那位常来往于非洲欧洲做生意的朋友竟然为我打通了一些关节,在支付了一定的费用后,我去那里就获得了一本当地国家颁发的正式护照。但是接过护照一看,由于办事人员的粗心,我的1.76米的身高居然被注明为1.70米!让我缩水整整6厘米。所以我之后在使用这本护照过各国海关时,不是弯着腰就是曲着腿,好让海关的检查人员对我的身高产生误差感,搞笑得很呢。
  手里拥有这样一本质量较差的护照,说服自己去使用它,就只有靠胆略和运气来支撑了。现在,那本护照还躺在老家重庆的安全部门的某个档案袋里。
  护照到手之后,我还做了一些其它的心理准备,因为牢狱之灾是随时可能发生的。在海外的华人圈子里,因为种种背景力量渗透等原因,我没有把我要回国的事情告诉给任何人,而是说,我将去墨西哥作点小生意。越往下说我自己越觉得是在做地下党的事了。

  三、第一站:香港
  我清楚的记得离开斯德哥尔摩的那天早晨,这天是周末的早上,天空一片阴霾,消遣欢愉了一夜的人们还处于睡梦之中。我所居住的整个街区空空荡荡,无人无声。我拖着一只行李箱独自在街上走着,没有人知道我要去何方,以及将面临的风险。中国——对绝大多数瑞典人而言,那是一个遥远和几乎一无所知的国度,要不是发生那场震惊世界的事件,大家对中国的关注热度或许还会推迟多年。我步行了大约2公里,才见到一辆出租车。一路上我看着沉重的天空,心境忧郁,直至飞机拉起穿过云层刺眼的阳光射进机舱时,我的情绪才有所好转。一切都进入预定的步骤,我已经没有了退路。再说了,我也不是一个喜欢处处留后路的人,在那一刻我完全做好了接受最坏结果的准备。
  临走之前的那些日子,在巴黎的W对我的行动一直十分关心,我们经常通电话,讨论事情的细节。到最后就还主动资助我,说不管如何,回国后先考虑好生存下去的方式。所以我对W 给予我无私的支持一直心存感激。事实上到我离开瑞典的最后一刻,可能只有3个朋友真正知道我的目的地,就连我当时的妻子也被我蒙在鼓里,这也许是我们日后分手的重要原因之一。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因为当时的情势所迫,要想平安回国保密工作就尤为重要。
  我拿着瑞典的旅行护照搭上去香港的航班,在香港入境时就拿出另一本尼日利亚的护照,因为尼日利亚同属英联邦国家,进入当时还是英国管辖的香港没有任何问题。但是第一次抵港就遇到了麻烦,在入境过关时,检查人员就对我手里的那本新护照产生怀疑。检查人员当即把我叫到一间小屋里,并叫来一名官员,开始对我进行问讯。什么出生地、家庭、到港目的、生意情况、生活来源等等,一大堆问题被反复问及,他们就想抓住我的一个漏洞。我也算见识过风浪的人,一个事先设计好的故事被我慢慢的演绎,令他们难寻一丝破绽。不过护照上身高与实际不一的毛病他们却没有发现,那是我走到检查柜台前就再没直过腰的结果。差不多3个小时之后,他们决定让我出去,法治之地还是疑罪从无的原则,我就在他们疑惑的眼光下离开那间小屋,我是出门之后才一身冷汗。
  在香港住下,那自由的空气还是令人熟悉。那天,我装作轻松的样子走进香港中旅社的一个机构,填表递进窗口,正式申请进入大陆的签证,那时候要进入大陆手续还比较复杂,主管部门都提高警惕严防少数不良外国人入境捣乱。我申请了商务签证,最后还是只给了一个两周的旅行签证。在等签证的时间里,还经常与几位活跃于香港的朋友聚会聊天,他们中的好几位在第一次香港民选议员中都以高票当选,后来还连选连任。我真佩服他们,因为在香港做政治人物远远不如在大陆当书*记轻松,那是需要与普通人面对面交流,为常人解决一些具体的问题,需要经常带着目的出席各种会议,甚至走上街头表达观点,每天的工作时间很长,这样的做事为人要得不到大把大把的选票,那才是怪事。


  四、回国的感觉真好
  拿到签证,我选择了去上海入境。我当时算计上海的经济氛围浓厚一些,机场的检查可能不会象北京那样严密。飞机离开香港启德机场,经过短短2个多小时就降落在上海虹桥机场。我一副归国华侨的打扮:金丝眼镜、西装领带、皮鞋铮亮,三七开的发式服服帖帖,嘴里吐出的都是港腔国语,真的难为我自己了。结果入境非常顺利,过了边防检查之后,海关人员甚至没有开箱检查我的行李。
  在一家新开张的酒店住下已经是傍晚了。然后我就在上海找几个熟悉的同学,找来找去,就只见到了学表演的一位学长,这位仁兄在近期热播的一部电视剧里演一位八路军的团政委,一脸凌然正气挂着天天不走样。这里绝对没有贬低同学表演技巧的意思,我知道那是因为导演叫他一定要这样做的。我们见面的时候让他也吓了一跳,他说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着我等人物。我们聊了聊时局,聊了聊我走后学院发生的故事,一起吃饭喝酒,这个过程让我还忐忑不安的心慢慢平静下来。随后我又乘火车,终于回到魂牵梦绕的北京城。
  到了北京我的行踪更加谨慎。除认识相知的几个朋友之外,我没有同别的人士有往来。我又给自己取了一个新的名字,叫周小明,在朋友中就使用这个名字。我也不敢将我回国立即告诉家里,怕他们为我担惊受怕。只是托朋友当面转告消息,说见着我了,情况很好。
  我在北京一直想立足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做一点小的生意。于是我就与一个朋友商量,想与他合作做点什么,那位朋友十分慷慨,就同意我们合伙做他已经在做的生意,一家有非常好的经营状况的礼品公司。我那位朋友原先在外交部的一个研究所里供职,成天琢磨的是与巴基斯坦、以色列的关系什么的,是专门研究中东问题的学者之一。后来在那场震惊世界的演出里或许是鼓了掌,或许是喊了几嗓子好或者不好,但是外交部是呆不住了,那种单位说起来神圣得吓人。后来下海经商,最终在证券业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那间礼品公司设在北京和平门烤鸭店的三楼上,我平时也会与客户聊聊产品,谈谈合同,记忆深刻的是,中午时我们可以在烤鸭店花5元钱买两个鸭架子,再找厨房的人弄一碗甜面酱,就着大葱、馒头大吃一顿。晚上一般会在朋友的家里打拱猪,周末就搭朋友的车去郊外吃虹鳟鱼,时间就这样过着。我可以肯定那时候我还没有被北京的安全机构发觉,所以我自己的警惕性也就下降了好些。那段时间里,我还常回瑞典,麻烦之处就是需要在拿两本护照不断在空中改变身份,而且几乎每次进出香港时都会遇到边检人员比较长时间的盘问。
  有一次,我在香港见到了一位刚通过其它途径离开大陆的著名作家,他是上了所谓“英雄榜”的人物,那时他与漂亮的作家妻子住在香港的一处偏僻小地方,等候去另外的国家。我们在一起聊了很久,当他知道我还能进入大陆之后,就托我帮忙办一件事情,就是叫我回到大陆后去一个城市,找到在一所大学就职的一个他的朋友X,X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正受到当局的种种责难。他叫我问X愿意不原意离开大陆,如果愿意离开,他就会设法帮助X实现这个愿望。我本来想找托词相拒,但是我太喜欢他的小说和其它的一些文章,也非常同情他朋友X的处境,于是我就咬牙把这件事情答应下来。
  过几天我返回大陆后就乘飞机到了X所在的那座城市,X所在的那所大学我一点也不熟悉,更不了解大学对X的控制情况。我溜进大门之后先是来到X所在的系里,暗淡的走廊里很少有人经过。我打量着过往的师生,想找一个面相上看去不像坏人的人打听一下。我看准了一位青年教师模样的人,上前就问:你知道X在哪里吗?那人见我打听X,先是迟疑了一下,然后告诉我说X已经没有上班了,并告诉我X的住处。我听清楚后当即转身离去,我可不想让那人记清我的面孔。我又在学校大院溜达了好一会,然后按照那青年教师的指向,找到了X住宿的宿舍楼。我仍不敢轻易上楼去找X,因为那时候关于“盛大演出”后的各种奖项的评选工作还没有结束的意思。而X应该算主要演出者。我绕着宿舍楼走了一圈,决定明天早上来可能比较安全,那个时候通常是那些“保安”比较松解的时候。
  第二天的一大早,天刚放亮我就已经到达了学校的门口,门外还有几个勤快的菜贩在买水灵灵的青菜。我就买了一小捆小油菜拎在手上,然后装作早起散步之后买菜回家的人,慢慢走进X住的那个单元。我上楼后就顺手把青菜放在楼道里,然后去敲X的房门,X打开门,我就说了一句是谁让我来找你的,X就急忙把我让进房间,关门、拉上窗帘。X说,你也太胆大了,“保安”就住在对面宿舍的一个房间里负责全天候监视X的行动,而且是几乎窗户对窗户。万幸,在X拉窗帘的时候,我看见对面窗户是开着的,但是没有人朝这边偷窥。我把X朋友委托的事情告诉了X,X沉思良久,我知道X此刻的心情,可谓复杂之极。X简单的问了一下朋友的情况,最后X表示,还是留在大陆,再苦再怎么都无所谓了。不过我受朋友之托也算完成了差事。X也不敢让我久留,X打开房门见外面并无异样,就叫我离开了房间。我下楼之后又装着晨练的人一路小跑而去,出了校门就拦出租车直奔机场。我后来到香港后把这个情况向作家作了交代。X在大陆一直也很坚强,现在在网上我也能常见到X的一些文章,文笔犀利,观点鲜明,个性十足。看来X从来就没有一刻的屈服。

  五、北京机场
  记不清楚那是第几次返回大陆,时间还记得,是非常寒冷的一月份。我那时候也开始从北京出入境了。虽然岁月已经过去十多年,但我对发生在那天的事情几乎所有细节都仿佛历历在目。
  我搭机从香港到北京,在过边检的时候,武警检查人员看了看我的护照,叫来一位值班的武警官员,那官员看了我几眼,说这个护照有点问题。他说着就把我的护照拿到旁边的一间小房子去了。我镇静的站在一边,等待着什么将要发生的事情。不一会儿那武警官员又拿着护照出来了,说没有问题,我可以入境了。我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办理好手续我来到接机大厅。
  那时候北京机场还十分狭小,寒冷的天气把大家都赶进了室内。一位朋友来机场办事,因为他知道我回来,就来接机大厅迎我。朋友告诉我,我哥哥找了一辆黄色小面正往机场赶来,因天空飘着小雪可能会晚一些到。于是我们就站在大厅的角落聊天。我突然觉得有几个人在我们周围晃来晃去,似乎要听我们在聊什么。我毕竟还当过几天侦察兵,所以这几个人的异化动作让我心里一震。我又细细观察了一下,那几人见我有所察觉就四散开了。我转念想他们可能是机场反盗窃的便衣警察,也许是在执行例行公务吧了,但在我心里也多少有了些警惕。我哥哥到了机场,我们就与朋友告别带着行李去停车场上车。那辆黄色小面是当时最常见的代步工具,我们上车后就驶出机场停车场。我远远的就看见在出机场的道路弯道旁停着两辆小车,但是那车停的位置十分可疑,前后没有任何建筑物或岔道。其中前车的司机站在车外向后张望,我们的车驶近了他立即坐进车内。我当时心里就说,如果这两辆车随后启动跟在我们的车后,那我就是被盯上了。果然,我们的车刚从两辆车旁驶过,那两辆车就立即跟了上来。我回头再往后面看,好像跟着我们的还不止那两辆车!
  我把下飞机后我的整个行动过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那些散乱的疑点都汇集起来结论也随之清晰。那时候北京机场还没有高速路,我们这辆残破的小面的在前面晃悠悠的走着,后面却跟着一串各型车辆。我让自己冷静了一下,然后对我哥说,我被警方盯住了,他们就跟在我们的后面。我哥回头望了一眼,没有说话。我接着告诉我哥说,你也是经过了文革等好些运动的人,应该见过这些场面了,我并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如果他们要抓我就抓呗,父母那里你去照顾好就行了。我还让我哥记住一个电话号码,说我被抓了之后请转告我在国外的朋友。
  我们的车辆到了和平门烤鸭店的门口,那后面跟着的车也在后面停了下来,当他们见我拿着行李走进烤鸭店时,他们立即从各辆车里冲了出来,实施对烤鸭店前后的包围,生怕把我给跟丢了。那场面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很好笑,我平常人一个,又没有三头六臂,不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嘛。
  我上了楼,把刚发生的情况简单的给礼品公司的朋友讲了一下,然后把行李里面给朋友们带的礼物和几本香港政论杂志扔了出来。我告诉他们我不能呆在这里,否则可能给朋友们添麻烦。我说着就下楼,准备找一家酒店入住,看看在我身上到底会出现怎么样的一幕故事。


  六、北京饭店
  我走出烤鸭店的大门,见停车场的东西侧两边出口都站着几位便衣。从西门走到街道旁,拦了一辆出租车,我告诉司机去梅地亚宾馆,我曾经在那里住过还比较熟悉。出租车司机就按我的要求向复兴门方向驶去。梅地亚宾馆在CCTV大楼的北边,我到达那里时已经发现他们的人先于我到达宾馆,后来我一琢磨,估计那辆出租车就是他们的人开的。
  到了前台,接待小姐告诉我说没有房间了,还向我推荐说北京饭店现在肯定有房。我又坐那辆出租车还带着一串车到了工会大厦斜对角的燕京饭店,前台小姐还是说没有房间,同时一样的推荐北京饭店。我心里大抵上是明白今天我非住北京饭店不可了,而北京饭店的背景我是早有所闻,在那样的情形下,我不知道事情的发展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但是走到今天我也没有什么可以顾忌的,就是虎穴我也去了。我把行李箱重新扔上出租车,说,去北京饭店。
  我拖着行李箱走进北京饭店的大厅,一位高大的男子边扣着制服的纽扣边走入接待台后面。我走到前台说,要一个房间。那男子略显紧张,说有房间,每晚69美金。我表示需要后男子拿出登记表格让我填写。我填写完了之后,那男子可能还是紧张,居然没有要我出示护照,只是收钱了事。
  给我的房间是在11层朝南的最东面的一个房间。我乘电梯到了11层走到房间门口,看见有几个着服务员服装的人正在里面忙碌着,他们见我站在门外,就说正在打扫卫生,一会就好,让我在门外等一下。天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什么,但是我那时对这些已经无所谓了。
  我进房间后发现这个房间的确很少住人,里面的东西似乎很久没人动过。我可以肯定的有一点,那房间里的暗处绝对安装了一流的监视设备,我在房间里的一举一动都将记录在他们的录音录像里。我突然想起一件我见过的事情,那是在重庆当记者的时候,我有一次去重庆某宾馆找一个朋友,那人正好在陪着几个“专业人士”在一间客房里拆卸什么,只见他们熟练的在桌子下面或灯头里取出一些电子元件类似的东西,然后拿着那些东西就走了。我朋友告诉我,这几间房间昨天有一个海外的旅行团住在这里,今天离开重庆去三峡了,“专业人员”就来把那些事先安装好的窃听设备取走。现在我就住在这样的房间里,一种无奈、压抑和愤怒始终笼罩着我。
  晚上,我合衣躺在床上,心想如果有关人士要半夜敲门什么的,少去了穿衣的麻烦,大冬天的。我又把今天的整个事情过程在脑子里慢慢的过了一遍,看这件事情的触点是什么时候引发的,一些可疑的线索逐步把思路引到了香港和其它的一些地方。我开始怀疑我在香港等地接触过的一些人,特别是近一两天的我见过的每一个人。这样细细的倒查思索结果,我终于回忆起在香港等地发生在我周围的一些细节,我几乎可以断定被乙方发现并不是在我国内大意导致的。我手里并没有铁证说明谁是朋友阵营里的乙方卧底,但是我还是在回到香港后把这个怀疑告诉了在港的一位朋友,叫他多留意小心。
  让人没有料到的居然一夜无事。我早上起床下楼吃饭,居然看见11层楼有3个身着服务生制服的两男一女青年人在值班柜台里当班,我向他们打了个招呼,算是对他们辛苦了通宵的问候。
  进入电梯里就有摄像头对着我,所以当我在1层走出电梯时就可以看见几位面孔已经比较熟悉的几位便衣一路小跑着,从大楼中间楼道里的某个房间里冒出来,走到我的附近然后不依不饶的跟着我。那时候北京饭店的早餐设在一处过道旁,我坐在那里享用早餐,那些值班人员就不停的在走道里往返走动。我看完当天的一份报纸,见这样的情形不会有任何变化,就决定到饭店外去走走。当我起身走到大门外来到路边时,我这才看清负责跟踪我的应该有10人以上,而且这还不包括值班室里的指挥者和需要换班的人。离我最近的有2、3人,贴身距离不会超过5米。其余的在20或30米之外,盯梢行动要做得隐蔽一些,他们相互间用对讲机进行联络。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冬日的上午,一轮红日诱人的挂在头顶。天空有着少见的蓝色。北京饭店旁的王府井附近那时候是北京最繁华的街区之一,往来人群熙熙攘攘,好一派和谐的气氛。我慢慢走在车来人往的街头,心里蓦然升起一种真正的恐惧,我产生的这个恐惧已经不是对我个人而言,而是对这个国家现状的感到的恐惧。大家看看,就在这个虽然寒冷但还算风和日丽的北京最热闹的街区,一个人被这样多怀着暴*企图的人所包围,这时候,你不能将你的遭遇告诉眼前的任何人;在这个城市、这个国度你不能找到一家公权机构去诉说真相;更不可能有法定的仲裁机构出面,给你一个甲乙双方谁对谁错的判决;你将面临的迫害乙方会以合法的方式理直气壮的进行。所以,你眼前的一片和谐景象看上去真的像一种幻觉,像为拍一场戏而搭建的真实布景。我突然体会到了57年的那些右派们、文革时期那些牛鬼蛇神以及所有受到政治迫害者心里的绝望,李泽厚先生曾经提到过的“不能免除的恐惧”。如果这样的现状不根本改变,我、我们甚至包括那些跟在我左右的所有人,都可能因一句话甚至一个念头不被主旋律所认同,你就有陷入如此无望的境地。历史上那些所谓真正的革命者被另外的真正革命者杀头的例子可谓数不胜数,毫无疑问*力*权可能将加害的,是我们所有的人。
  乙方的人好像根本不在意是不是被我发现,我走他们走,我停他们停,我甚至在饭店后面的胡同里跑起来,他们也毫不犹豫的跟着我跑。那些人跟在一线的人年纪大多24、5岁的样子,个头不高,形象适中,是那种放在人群里很难发现和被人记住的人,这也许是乙方工作特征所需要的那种人吧。我在北京饭店附近走了一圈,不得不返回到房间里。我差不多明白了乙方采取这种方式的意思,就是让我回到北京后什么也干不了。这样的阵势下,我要去见同学或朋友将会是怎么的场景,早把人家给吓个半死。
  到了晚上,我决定还是要出去走走,憋了一天起码还得出去散散步。我就朝东单方向溜达着,天色也慢慢暗下来。那个时期北京的街面还还比较落后,一到天黑满大街的商店大多数都打烊关门了,特别是冬天更是如此,只有少数的个体餐厅还在冷清的街头点亮他们的招牌。那天晚上气温很低,如果停住脚步一会儿就会冻得不行。我从东单南口一直走到灯市口附近,找了一家前后都没有商店的小餐馆钻了进去。我这样做,就是想让跟着我的那帮人受受挨冻的滋味,也算我略施小计给他们搞一点恶作剧。我在餐馆里点了热腾腾的涮羊肉,一人独自的在温暖的房间里慢慢的享用。那时乙方的工作条件也许不如现在,没有现场的工作车辆供他们避寒,我就看着那些人在门外走来走去,附近没有任何商店甚至小卖部让他们躲避寒冷,那一晚肯定冻得够呛。我坚持着把涮肉的节奏放慢,吃完菜后又慢慢的喝3碗羊肉汤,磨蹭了有近两小时我才离开餐馆,然后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到北京饭店,依然是和衣而睡。现在我愿意为这个小小的恶搞对乙方在那晚上参与值班的人士说声道歉,毕竟大家只是做了这份工作而已。
  第三天早上,完全不让外人察觉的这场不对等的博弈仍进行着。我给国外的朋友去电话,讲到了我目前的境遇。其中在巴黎的朋友W就说,你干脆就找乙方的人聊聊吧,看乙方到底是啥意思。我一想这样做也有道理,先探探乙方的底线在哪里,要是乙方既不抓我又要维持这个举措,那我就去香港算了。我从房间下到一楼的大厅,坐在靠近大门的沙发上,那几位便衣自然就坐到了我的身旁。我对其中一位一直作我贴身警卫的人说,你好。那人见我向他问候真的给吓了一跳。他看了我一眼,目光随即转向别处,他说了一句,我不认识你。我接着说,怎么不认识,都打交道好几天了。那人又重复了一句,我不认识你。我估计那人也没有想到我会直接问他,上级也没有授权给他叫他如何处理这样的突发情况。我又说,能找你们的主管聊一下吗?无所谓嘛,大家可以交流一下,怎么样?你去给你们主管汇报一下?那人听完我的话,还是说了一句我不认识你,便起身回到他们设在一层的办公室去了。
  过了大约20分钟,那人又慢吞吞的走到我坐的沙发旁。眼睛也不看着我,说,你还是回去吧。我问,是告诉我吗?那人又说,没有什么可以谈的,你回去吧。那人说这些话时仿佛是自言自语。我一下子明白,乙方现在是采取不正面接触策略,让我自己离开北京回香港事情就可以算告一段落。我想了一想,这也许是一个解决事情的方法,毕竟我处于这样的状况什么也做不了。不得已之下我只好带着一大堆陪同,去国贸大厦一层的港龙航空售票处买来一张飞香港的机票。
  第三天上午,我收拾好行李就搭出租车去机场,送行的规格丝毫未降低,还是一串车跟在后面,我用相机都记录了下来。更有甚者,我进机场后想去洗手间方便一下,刚踏进洗手间的位置,我身旁左右立即就有乙方的人出现,于是就出现3人同时同步做同一个动作,再一起步出洗手间的情形。我出了边检和海关,四周的呵护才不见人影。在那个环形的候机厅里,我举着那本护照拍了一张照片,算是我这次北京之行的最后纪念。


  七、再次闯关
  到了香港,我那叫一个郁闷,这次回北京花了一堆机票、酒店的钱,受了一肚子冤枉气,还是落得被赶出来的结局,唯一庆幸的是还没有陷于牢狱之苦。经过几天的休息,我的情绪也得到修复,我决心再次回大陆,而这次回去后我死活都不离开了,除非是坐牢或者被强制驱逐出境。我这个人决心一下就没有什么能阻拦了,立即就开始新的策划。我知道那时候中国的入境机场并没有电脑联网,对不让入境的人员只是在边检那里有一份名单。我觉得我的名单还不可能在所有入境机场出现,因为我并不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我觉得成都机场应该可以一试,就是在那里失手导致坐牢什么的,起码也是我喜欢的川菜伺候。我就去订了港龙航空到成都包机的往返机票,心想,如果降落后不让入境,我原机返回香港就是了。
  就在我被赶出北京的一周之后,我又搭乘另一班飞机到了成都,过边检的时候,那里果然没有电脑可以联网查询。值班的女武警只是在一个长长的名单上核对了一下,就让我入境了。我虽然对入境的顺利大感喜出望外,但是出机场后还是非常留意身边的异样情况。我在岷山酒店住下,还是没有发现有人跟踪的影子。
  记得那个时候已经临近春节,成都火车站是人山人海。我在票贩子手里买了一张高价票,就挤上火车回到了老家重庆。
  我父母家所在的重庆日报社大院位于重庆渝中区的储奇门,我在重庆菜园坝火车站下车后就径直打车回家,大大方方地走进报社大门,我已经无所谓是不是被乙方发现或怎么了。回到家里,父母的欢心自不言表,我刚进门不一会儿,报社一位搞保卫工作的人就来敲门,向我父亲过问一件什么小事情,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已经有所察觉派人来查看,或者就是一个偶然的巧合。
  到家里的第二天,我去原先当记者时所在的报社(原《重庆工人报》现《重庆时报》)找朋友聊天,大家见我能回重庆都有些惊讶,聚在一起就聊个没完。中午的时候,我们一大帮人出报社门过马路去一家处于半地下的小餐馆用餐,在饭桌上大家依然谈兴甚浓,特别是几杯山城啤酒下肚之后,话题也擦枪走火,几乎无所禁忌。饱餐一顿离开餐馆时我走在最前面,我刚顺着台阶往上走到地面(人行道上),就看见一位便衣正把一个连着细长电线的微型麦克风从堡坎下的窗户处往手里收回,那窗口正是咱们一伙朋友刚才吃饭的房间。我心里立即什么都明白了,马路边几位人员的神态也清楚表明他们的身份,但是我立刻没有给大家挑明此事,要不然估计众人会当即四散而去,毕竟那场震荡的余波还在深刻影响着诸位的生活。我们接着去了一家驻渝新闻机构的办公室,接着饭桌上的话题继续聊。下午上班的时间到了,我们走出那个院子,我就看见还是那几个人站在路口处,其中的一位背着一个黑色的方形摄影包,摄影包的一头有一个小孔,小孔外居然还有一小块四四方方的玻璃。我知道包里暗藏的是一台摄像机,我就故意从摄像机很近的地方走过那群人,而眼睛就死死的看着那暗藏的小孔,我是要告诉乙方,我知道他们在监视着我。


  八、还算风平浪静的日子
  随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无论我去哪儿,都会有人有车跟着,但是重庆的乙方似乎不像北京的同仁那样张扬,还是努力不让我发觉,虽然这种努力的效果并不如他们期望的那样好。我那时候见过的朋友中,不管男女几乎无一例外的都被乙方的人约见过,乙方询问的话题也高度一致:你怎么认识老鱼的?你与老鱼在一起聊了些什么?大家可以想像这样事情的频繁出现,给我、给我的朋友带来多大的困扰,同时乙方又耗费了多少纳税人的辛苦钱。
  在重庆的一次宣传系统的会议上,一位市级领导在谈到重庆的政治形态时也点到了我,把我对社会的破坏性大大的夸张了一番。还有人在我朋友圈里散布说我是海外派来的特务,身负特别任务云云。真不知道这些信息从何而来,但是这样做的直接后果,也让我的一些朋友对我渐渐疏离。我心里就纳闷,有关部门既然知道我如此十恶不赦,何不把我拘了判了以赢得上级的赞誉和社会的安静?
  就这样,乙方与我在不为常人所觉察的情形下,进行着一场暗战,仿佛相互间相安无事,但一种隐隐的压迫和威胁一直伴随着我。我看了《窃听风暴》之后就想,在那段时间里,有人暗地里给我做了几乎生活中的所有细节记录,有一天如果那些档案能公诸于世,我一定要去好好看看,里面除了所谓政治观点的阐述外,还有我的喜怒哀乐,给各类人士的电话,与朋友的聊天,同家人的聚会,在夜店里狂欢等等。那些记录现在不知道躺在哪个冰冷的档案库房里,也许还在乙方不懈的工作中继续的增厚。
  我就在那样的环境里,开始尝试做一些生意,但是我生来好像就缺乏经商的细胞,干过的项目都不见盈利。我开过一个餐馆,最后成为朋友们的食堂;我甚至与有关部门合伙开过一家规模较大的娱乐世界,位置就在市中区解放碑大同路附近的一个院子里,近千平米的场地里摆着老虎机、水果机、跑马机、21点和买大买小的赌台,那在当时的重庆是很具知名度的夜店之一。后来还开了广告公司、开了服装店……就是这样折腾,乙方的人也始终没有露面的意思,让你真的不知道乙方葫芦里要卖的什么药。
  时间越往后移,在我身后跟着的人逐渐不见了踪影,不知道是对我的警戒级别降低了还是盯梢的行动更为隐蔽,一切我与乙方的过节似乎也消失在岁月流逝的风里。我还出国了两次,没有任何麻烦出现。最后的那一次出国是回瑞典与妻子正式办理了离婚手续,长时间的分居生活让一份跌跌撞撞的感情终于走到了尽头。
  我又顺利的出现在北京街头,出现在北京的演艺圈里,拍着写着演着一些不知名的电视剧。回国后我并没有做什么让乙方感觉难堪的事情,我当真还以为事情就算有了了结。不过你要用平常的经验,来判断乙方的思维举措那永远都存在风险。就在我感觉良好的时辰,乙方终于耐不住寂寞开始与我正面接触,而乙方一亮相的姿态,竟是彻头彻尾的一副流氓模样。


  九、面对面
  我那时候与一位女孩走得比较近,两人经常呆在一起,乙方的登台首先就瞄上了那位女孩子,可谓下流之极。一天下午,女孩告诉我说,她户口所在的北京东城区交道口派出所给她打电话,说在她的户口里发现了两页内容相同的户口页,所以叫她第二天上午去派出所讲一下是怎么回事情。我听了这话就觉得不对劲,出现两页相同的户口页,就是有问题也应该是派出所自己内部出的事,因为户口页的填写都是他们自己做的,怎么会来找她了解什么东西。我当时心里就觉得事情蹊跷,但是还是给女孩说,那你就去一下呗,不会有啥事的。
  我那时正担任一部长篇电视连续剧的制片人,第二天因为有同学何冰的戏,我一早到了现场,想找空闲与何冰聊聊天,毕竟也是多年不见面了。拍摄地点在厂桥附近的一家派出所里,何冰在戏里演一位心不在焉的值班警察。
  那女孩子上午就去了交道口派出所,直到下午3点钟我才接到她的电话,她告诉我,派出所的人把那个户口页的事情很简单的就过了,但是他们其实关心的是你的问题,她现在还被滞留在派出所,中午连吃饭也不让走,后来是他们送来的盒饭对付了一下。女孩子叫我去派出所,说是乙方的意思。我当即就知道这是乙方采取的赤裸裸的方式对我进行威胁,先找到那女孩来派出所就是想给我某种警告和压力。
  我立即赶到交道口派出所,一进门就见一堆穿制服和不穿制服的人坐在屋里,我说有什么事情直接找我就行了,干吗找女孩来说事?有人立即解释说这其实是两件事情。说着就让女孩先行离去,然后介绍说这是重庆乙方的谁谁谁,这是北京乙方的谁谁谁。来自重庆的一位姓李的人接着说,你回国这么多年了,我们一直没有给你聊聊,但是这事情总应该有个结果吧?我说你想怎么着?李说不回有什么事情的,就是大家见个面,把一些情况说清楚。因为他们拿女那位孩来作为这次见面的开头,我多少还是有些担忧女孩的安全,就回答他们,你们想怎么聊?李说,因为你的老家在重庆,我们还是回重庆去说话比较好。我说可以啊,只是我现在比较忙,什么时间回重庆可能还定不了。李说你先安排一下吧,最好就在近期。北京的好像是一位处长就说,有什么事情大家慢慢说,事情过去很多年了,只要你把一些事情说清楚就可以的。接着他们就开始问这问那,在我回答问题时我先声明了涉及三个方面的问题免谈,第一,关于那次事件的对错,因为我们的双方的立场完全不一样,不可能有任何的争论结果;第二,关于别人的人和事,因为我不会提供别人任何信息给你们的;第三,关于一些事情的细节,这是因为我记忆力不佳,不可能做到事无巨细的清晰回答。在他们提出的问题里,我大致知道了他们除对我本人的一些事情需要了解外,还想知道发生在瑞典的一些事情。在瑞典,有一位中国使馆的教育参赞因干涉留学生的正常生活,最后被瑞典外交部驱逐,这件事情让有关部门一直耿耿于怀。
  那天在派出所里,乙方并没有从我嘴里听到什么他们想要的东西,天黑之前他们就让我走了。
  第二天,那位重庆来的老李就给我直接打电话,说还要面谈面谈,约的见面地点也在厂桥附近的那家派出所。下午见面后老李并没有实际的问我什么问题,但坚持要我回重庆去谈。我看乙方摆出要缠着我非回重庆不可的架势,我就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因为我真的想看看,回重庆后他们的还有什么动作。于是我自己去买了一张机票,他们问了我的航班号后也买了同一班的飞机。
  在回重庆的飞机上,我与老李挨着座位,自然就有许多的语言交流。老李约40来岁,体态较瘦,说话时会边思考边表达,绝对不会说出有违自己工作原则的话。因为是在公众环境里,老李就没有提及什么他们所关心的问题。我们之间就这世道的呈现的千奇百怪各自发表看法,我当然是有一说一,指哪说哪,而那位老李居然能全部用报纸文件上的论点一一应对,而且不会有丝毫的走题,这让第一次与乙方正面打交道我,好一个大开眼界。老李说话的时候完全用官方的腔调、理论来讲话,满嘴的印刷体语言,有时候他自己对自己所说的都有些忍不住想笑出来,表情可爱极了。可以看出老李为了这份工作是花了许多功夫的。


  十、重庆约谈5步曲
  老李跟我约好,回重庆的第二天下午去重庆宾馆的贵宾楼正式说事,那时候,重宾的贵宾楼可是重庆为数不多最豪华的宾馆之一。我回家看望父母,还是一样的不会告诉他们正在发生的事情,我不想父母为我而成天的担心受怕。第二天的上午,我约一个朋友在解放碑见面聊天,结果就发现好几个人跟在我附近,其中一位夹在腋下的公文包里,分明藏着一台摄像机。我当时就给那位朋友说了有人跟踪我们,那朋友最初还觉得不可能,到后来真看见那些人一直跟着我俩才相信了。
  我按时间到了贵宾楼,敲门进了那房间,发现乙方居然包租的是一间大套间。里面早有人在等候,介绍后知道这是乙方的一位处长、科长和老李等人。我就在那组沙发的一个角落里坐下,但是立即被半客气半强制的拉倒了面对进门方向的长沙发坐下。我知道这个位置一定是给我安排的了,我把面前的物品逐一打量,就看见安在进风口格栅后的摄像头,不就是要拍我的专题嘛,亮着家伙拍我也没脾气啊。
  话题开始时还算轻松,大家甚至还聊到当时的中国足球,进入正题后,我还是声明我在北京提出的三个不谈:关于事件的对错;关于别人的事情;关于过程的细节。他们也表示对我所持立场的理解。
  我就把怎么偷渡去香港、怎么去了瑞典、怎么又胡汉三了一回……大致的三段式故事简单的讲了一遍,他们不置可否,接着他们就问我一些事情的他们真正关心的问题,但是我完全没有配合他们的工作,表现很差。不过有处长在场,一切调子得又他来把握。照我观察那位处长的心态还是健康的,除了工作需要的问题他想过问之外,并无其它害人之心,不会在所谓大是大非上抓什么辫子,对我的一些看法观点还能容忍。所以那天乙方可能没有达到他们的目的,在晚饭之前,我就被告知可以离开了,但是又约了第二天在乙方设在较场口的一个茶园(工作据点)进行第二次约谈。
  第二次的较场口茶园约谈加上第三天在人民公园内一家茶馆的约谈,乙方感觉与我的接触毫无实质的进展。他们最为关心的事物就是我不愿意谈或真的不清楚的事情。例如,是谁帮助我出境的,我无可奉告。驻瑞使馆官员拍摄的留学生们街头行为艺术的录像带,是如果出现在瑞典国家电视台的新闻节目里的,我真不知道。驻瑞教育参赞被驱逐是谁在幕后推动,我说那是瑞典外交部的调查和决策过程,我怎能获晓其中的奥秘。哪些学生秘密加入了什么非法组织,我一是解释这个组织在当地不算违法,所以大陆现行的法律无法约束学生,二是讲明所谓秘密组织成员这种做法,是根据贵D的传统拷贝而来,正因为是秘密加入,我当然无从得知名单。一次有我参加的会议上,是谁提出“明运”经济战略和实施建议,我回答早就忘记了会议的时间和具体内容。他们甚至叫我做乙方的线人并承诺有高额的回报,还说这样事情的人还有不少,我当即一并拒绝。
  整个连续两天的两次约谈,我深感疲惫,虽然他们破天荒的请我吃了两次快餐质量的午饭。他们会在一些关注的问题上反复追问,我只得一再的解释和澄清事实。但是这两天约谈的气氛还是比较温和的,双方几乎没有发生激烈的争执。不过接下去的第四天约谈他们首先是改变的地点,安排在一家派出所里进行,我那家娱乐世界就在那派出所的管辖区内。
  那天约好是下午去派出所谈话,我到了派出所,还与认识的警察叔叔打招呼,聊几句闲话。我进入到二楼的那房间一看,乙方的主谈等人全部身着警服,一脸的严肃,一改往日便装打扮、说话客气的做派。我当时就觉得,这次约谈就是他们摊牌的时候了。果然不出所料,他们一开始说话就提高了嗓门,拿出审讯疑犯的姿态,我这人真的不吃这一套唬人的玩意,不就是比试谁的音量大吗?我也立即提高嗓门应对。他们还是把一堆老问题向我扔来,我的回答也让他们再熟悉不过了。他们终于放话威胁我,今天要是我不老实交待问题,他们就不客气了。我也立即告诉他们,今天咱们就不要再继续谈什么事情了,反正检察、法院都代表你们,我这摊事情干脆就走所谓的司法程序算了,要抓要判随便你们。他们见我态度顽固,就一会儿利诱一会又使出恐吓,我还是摆出一副不怕开水的样子。
  不知是说到什么问题,话题突然转到了中国现在的民*主现状上,乙方有人说中国当然有民*主了,你看,重庆的市长就是人民选出来的,我立即反讽到现在还没有开所谓人*会,但是你我都知道了下一任的市长是何人,在会议上不过是走过场而已,对方一时也找不出驳斥我的有力理由,又开始对我大声的威胁,我站了起来,说,请你们立即将我的事情进入司法程序,要是你们现在不抓我扣我,我将立即从这里出去,然后去买回北京的机票,明天就回北京。你们要抓我请随时进行。我说完这话,真的摔门走了,一群我认识的派出所警察叔叔一直在门外不远处,听着我与乙方官员的争吵,他们见我自己摔门出来都觉得吃惊。我现在回想起来也不知道我当时是哪来的勇气,只是我当时对这样无休止的约谈真的是感觉厌恶之极。
  我出门之后感觉他们一定会找我的麻烦,我还把娱乐世界的工作给朋友作了一些交待。到了晚上,还是那几个人又身着便服突然出现在娱乐世界,乙方的人一改下午在派出所的强悍风格,非常客气的告诉我,没什么事情了,你可以回北京,有什么新情况时请告诉乙方的人。结果一连4天的5次面谈,就这样简单的戏剧性的宣告结束。
  但乙方自从与我有了面对面的交道后,就非常敬业的一直跟我玩了好几年的猫与老鼠的游戏。


  十一、骚扰成为常态
  有了重庆的5次约谈之后,乙方就有了专人来与我打交道,那种骚扰式的所谓关照一搞就是多年。
  我回到北京没多久,重庆乙方的老李又带着人来到北京,提出要见面谈事。我当时有一位朋友在前门饭店里开了一个歌厅,我就约老李等在那里碰头。见面之后,他们还是提出给我优厚的条件,要我做他们的线人,好像我非常适合做线人似的。我心里觉得好笑,说,我这人比较自私。乙方的人马上接着说,那就好啊,这件事情对你有好处啊,而且也有人是这样做的。我回答说,我说的自私,是说我很看重自己的人格、良知,不愿意去做狗做的事情。别人爱怎么做,那是他们的事(原话)。双方实在无法谈到点子上,就索性在歌厅包房里拿着麦克风,轮流相互折磨般的嘶喊,酒喝得差不多了之后各自散去。
  我那时拍完了电视剧,老李又给我电话,说不让我在电视剧里署名。我问为什么?答复是不为什么,就是不要我署名。我与他在电话里大吵一场,坚持在电视剧里留下名字,对方背后有什么报复动作我不得而知,但是那电视剧在全国都卖得不错,只有北京的某台没有购买,理由是内容比较灰色。靠,难道这个社会还不够灰色么。
  北京的乙方也约见了我几次,他们一般安排去一家大酒店的咖啡厅,在优雅的环境里,大家散漫的坐着,享受比较昂贵的饮品。双方不会设计具体的话题,纯属天南海北的聊天,而且禁忌也很少。他们选择的时刻通常会是在每年的特殊纪念日的前几天,约见的目的显而易见。那几天我还会接到重庆老李的电话,老李会非常客气的对我嘘寒问暖,我经常调侃他说,你这样关心我应该是经常性的,干吗一定要在每年的这个时候。所以有时候你可能因为工作繁忙而忘记了日子,但是因为有了乙方的约见或电话问候,你会猛然想到,喔,那个纪念日就要在几天后来临。
  还有一次我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位自称是国安的人打来的,这肯定不是指北京足球队了,那人约我去华侨大厦见面,说有什么事情要谈。因为乙方的人从来不会说自己是哪部分的人,所以我觉得这个约见很诧异。
  我去了华侨大厦,之后又是被带到一个豪华大套间里。我现在也想不透,这种约谈为什么一定要安排在酒店的豪华套间里进行,因为这需要花费大量的费用。对方明确说自己是那个部门的人,甚至其中的一人还拿出工作证给我看,我记得那人姓K,工作证上确实是他自己说所说的那个部门。整个下午的约谈对方提出的还是老一套的问题,我还是老一套的回答,是一次毫无新意的约见。后来K还给我打过几次电话,具体内容我已经没有什么深刻的记忆。
  有一次我又被北京乙方的老熟人约见,我就给他们提及华侨大厦被谁约见的事情,乙方的人直接告诉我,你别管他们,没他们什么事情。我那时才明白,关照我的部门还不止一个。


  十二、没收护照与身份证被抢
  我对乙方的工作目一直琢磨不透,我想,像我这样回国后的还算安稳的人,乙方理应能过则过,威胁中起码还要不时的怀柔一下,没有必要采取一些无聊的手段,让双方在认知上越来越对立。重庆乙方的人就喜欢干火上浇油的事情,用一句重庆流行语来讲就是“生怕事情搞不大”。
  在与他们正面接触的两年之后,不知道乙方又产生什么年头,要收缴我的护照,那时候我正十分本分的做着自己的生意,没有给乙方制造任何麻烦。我问老李为什么要收缴我的护照,他居然说不出像样的理由。在他们死缠烂打的情况下,我只好把护照交给了他们,心想不让出国就安心呆在国内吧,我就是拿着护照他们不让我出去我还是一样的走不掉。但是这种方式拿走我的护照,起码还有几许双方自愿的成分。但是他们要没收我的身份证所采取的手段,那叫一个真正的下三滥,说出来会把诸位的大牙笑掉。
  那时候我在重庆电视台对面的一条小马路里,租了一个朋友的房子,在一座塔楼的11层。一天晚上的10左右,我听见门外有人敲门,我打开一看,是两位身着制服的警察叔叔和两位便衣。我问,有什么事情?其中的一位警察叔叔说,我们这是例行检查,请出示你的身份证(那身份证是在中戏读书时办理的,因为没有过期,我就一直使用着)。我因为很久没有与乙方有交道了,而且也没做任何所谓冒犯乙方的事情,所以当时就没有联想到这之间有什么关系,真就以为这是一片新的住宅区,警方还对治安状态很负责任。我回屋取来身份证交到其中的一个人手里,那人接过去只看了一眼,就转身边走边说,我们要拿走一下。他这一说话,其余的三人立即就跟在他后面,小跑着下楼。我喊了一声,你们要干什么?把身份证还给我!四人也许是自己都觉得理亏或行为滑稽,都不回应我的追问,匆匆的跑下十一层楼梯。你能想象这是一个所谓法制国家的警察所为吗?如果不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这倒像美国大片中的冒牌警察所为,而且这片子还必须是黑色幽默的,否则风格就太不一致。但是这样的事情就活生生的出现在中国,在我眼前真实的上演了。
  我马上给老李打电话,问他是怎么回事。老李竟然说他不知道这事情,说可能是当地派出所为,他答应第二天过问一下这事。第二天老李给我电话,说他没有搞明白是怎么回事情。接下去的几天里,我与老李反复通电话,他就开始支支吾吾,总之我的身份证就是要不回来了。
  过了大半年,我因为要开车回北京,又去找老李问身份证的事,老李还是找理由推托,我一下子急脾气上来了,就是要去市公安局找他们说清楚这件事,老李只好答应在公安局大门旁边的出入境管理办公室见我(记忆里好像是那个地方)。
  那是春节之后的一天,寒风里还飘着小雨,我到了那里之后给老李打电话,一会儿老李独自一人就来了,我们没多说几句话,当他表示仍无法给我身份证后,我就开始破口大骂,从D到社会某义,从历史事件到眼前老李所为,毫无顾忌的统统数落起来,让在一旁办公的警察叔叔莫名惊诧。我真的是豁出去了不考虑一切后果,那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痛骂。最后我放话说,这件事情我到北京后要告诉国外的媒体朋友,让国外的人都知道你们的丑恶行径。老李只是叫我要冷静,他当时也没有要把我怎样。
  我说完之后就离开了那里,独自一人开车走318国道,打算从宜昌—襄樊—郑州—石家庄方向回北京。
  我路过邢台的那天,记得正好是元宵节。天完全黑了下来,我一看表,已经是晚上的八点多了,而我还没有吃晚饭。我就想今天是元宵节,就别把自己弄得太累了,就临时打算拐进邢台市区,找地方好好吃一顿饭,再睡个好觉。我刚开出收费站,就看见有警察在拦车检查。车停下来之后,值勤警察检查我的证件,接着就把我车给扣了。行车执照没有年检(在外地没有手续不给年检,而且车主名字也不是我)、驾驶证过期,居然连身份证也没有。警察叔叔还算好心,说我看上去不像坏人,就只是叫我去找来合法身份证证明后,才能让我取回车辆。
  我当时那叫一个窝火,我立即打电话给老李,先是把他一阵狂骂,然后说我回北京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公布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让世人看看你们是怎样迫害一个普通人的。也许是我的威胁起了作用,老李说立即帮我解决这件事情,他让我在原地等着。我于是只有厚着脸皮挤到警察值勤车上取暖,那个时刻的户外温度起码在零下10度之下。算我运气,那年轻的值班警察还真的不错,让我坐在车里,与我聊着大天儿,我虽然肚子还饿着,但还没有被冻个半死。过了约一个小时,老李打电话问我,说是哪个部门的值勤警察扣我的车,我问清楚后就告诉老李,这是河北高速路的值勤警察,地点在邢台的高速出口处。又过了一会,老李来电话说他已经协调到河北省公安厅,公安厅已经开始给省交警总队联系此事了。我想,这帮人要真心做点什么事情,效率还是蛮高的嘛。
  大约又过了一个小时,我身旁值勤警察的手机响了,警察听了一句,就下车去接电话,我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是在与上级说我的事了。警察接完电话,就上车来告诉我说,车可以还给我了,还说刚才领导要求他对我的态度一定要客气一些,别激化了矛盾。他就给领导说,我们正一起聊天呢,没有任何的冲突。于是这位警察也大概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反而热情的带我到附近的停车场取车,并交管理停车场的人不要收取高额的停车费。临别时那警车还给我留了手机号码,说下次到邢台一定要找他一起喝酒。我最后开车在邢台找到酒店住下,已经是晚上快十一点了,个人的元宵节计划也就没有了继续的兴致。


  十三、恢复户口
  我的身份证被抢走之后,就开始了长达两年的黑户生活,不能乘坐飞机、住旅店,找工作时会编一大堆理由来告诉人事部门的人,阐明一个人没有身份证是如何的合乎常理。好在我人长的面善,加上口齿伶俐,我换了几个公司都没有因为不能出示身份证而被拒绝。
  我开始寻求问题的根本解决,希望把在北京被吊销的户口给恢复了。我最初是找的老李,说人不能这样黑着,我需要工作、旅行,我现在护照、身份证已经被你们扣留,如果你们坚持不给我办理户口,我就会给你们找事。老李先是一口答应下来,然后就以各种理由拖着不予办理。经过好几次的面谈、电话,老李最后表示,要我写一个书面的东西,表明自己对一些事情的态度。我先是坚持不写这个东西,老李就拿着这个理由搪塞,说这是一个必须的手续。我后来急了,就问他要如何写这个文字才能算数,老李就给我细细讲明了要表达的几个关键点。我就说,那好办,不就是写一篇你们认可的官样文字嘛。我打初中开始就在学校跨班级给一帮混混同学写检讨,那深刻的程度往往让老师读着都掉泪,让同学一次性通过检讨环节的几率极高。
  于是我就按老李的要求,写了一篇文字交给了他。文字中首先是声明自己与海外的一个团体已经没有关系,而且还必须咬牙切齿的把那个团体骂上几句,然后接着就讴歌起来:本人相信,正因为中国有了以江XX为核*心的领导,有三*个代*表的英明正确的执政主张……全人类为之奋斗的共X主义一定会在中国率先实现……。真不知道,他们要一个老落后分子写这个有什么作用。我交给老李后他表示认可,说应该是按要求写了。
  但是老李或乙方还是说话等于放屁,在拿到我的文字之后仍不给我恢复户口,乙方又找个理由说,你的户口是北京给你注销的,你应该去找北京户口所在的派出所,把我给郁闷的不行。
  心里存郁闷的,其实不单单是我,我常提及的那位仁兄也有抓狂的时候。有一天上午我刚起床,就接到那仁兄的电话,在电话里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上午要来找我,我只是感觉到他的情绪绝对异常。我到了上班的地方不久,那仁兄就来了,我一看他那表情,就觉得他心里的压抑非同一般。两人坐下,喝茶,那仁兄就开始了自己的述说,我当时只是做了一个好的听众,因为他说了一堆话,我也不能完全明白他要表达的是什么。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那种心里的委屈和不满我还是能清晰的捕捉到的,说到激动处,我甚至能看见他眼里的泪花。也许那仁兄干这个的时间太长了,他絮叨了半天,我也没有听明白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那张嘴就是如此下意识的严密。他说完之后情绪开始稳定下来,然后又起身离开说要回局里上班。
  那仁兄离开之后,我把他说过的话试图找一条线索串起来,看究竟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不能弄明白。正因为弄不明白也就无法当场安慰一下仁兄,让人家一个人郁闷而不能发泄出来,无奈啊。
  我回到北京后就一直惦记着户口的事情,心想我还是要动动心思把这件事情给办成了,否则我真的没有办法混社会了。我问过北京乙方的人,他们把这件事情全部推给了重庆的乙方,所以我觉得还是要自己想法子解决。那个时候正好是北京申奥如火如荼的时刻,我知道这个节骨眼上乙方是最怕出乱子的时候。我顿时有了一个主意,那好,我就选择这个时候来要求恢复户口,如果还是不给办理,那我就要给你们添一些麻烦。
  我同时也心里清楚,这样做会冒着惹怒乙方的风险,他们的报复也许会更加的疯狂。但是不给我解决户口问题,那疯狂也许真的就留给我一个人了。我拿定主意后,就与几位能报道此事的境外媒体朋友见面,告诉他们我将去申请恢复户口,如果乙方不答应并不给出合法的理由,我将带着行李去公安局自首,要求坐牢。因为在大陆的警方眼里只有好人与坏人之分,乙方不给我户口就表明我属于坏人一类,那就让我去牢里呆着算了。媒体的朋友对我的处境一直很关心,他们对我打算采取的举措十分担心,希望我冷静一些看有没有其它的办法,但是如果事情发生什么特别的意外,他们会强烈关注此事。
  2001年6月12日下午三点二十,在距奥运申办结果公布还有整一个月时间的时候,我独自一人来到北京东城区的交道口派出所,那里距中央戏剧学院就隔着一条胡同。媒体的朋友并没有跟着我去到那里,他们在等我的电话通报。我进去之后,是一位姓张的警官接待的,他听完我的陈述后就找资料看了看,说你的事情与他们无关,吊销我户口的应该是中戏的保卫部门。我心里很清楚中戏并没有吊销我户口的权利,但是我需要拿到证据把对方的不实之词一层层揭开。我把对方的谈话一一记录之后说,行,那我找中戏解决这件事。
  我说着就离开了派出所,没走多远就进了中戏的大门。到了中戏保卫处,多半的人我都认识,我把派出所的意思说完,就有老师逐一驳斥派出所的说法。这时候桌上的电话机响了,是派出所的人打过来的,电话那头的人说,这吊销户口确实是他们的事情,叫我回派出所去继续谈这个事情。于是我又返回交道口派出所。
  再进派出所,是一位姓袁的警官出面来接待我,她告诉我说这事情已经给市局里作了电话汇报,市局答应尽快研究我的事情。不管怎样,叫我回去等他们的电话。我要求在三天之内一定给个明确的答复,袁警官说只能尽快了。
  当天晚上,老李就给我打通电话,叫我有什么事情好好说。我说这不关你的事情,你不能给我办理户口,现在我也不会再找你了。老李还想多给我说几句话,但是我就把电话挂断了。
  第二天的下午,交道口派出所就有人给我打电话,说你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叫我15日下午去派出所办理恢复户口的手续。我当时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件拖了几年的事情竟如此顺利的给搞定了。我在此不想猜测这一定是乙方不愿意在这个奥运申办的敏感时刻,出现什么涉及他们的事件,但是我恢复户口的事情就是在这个时刻中顺利的得到解决。
  15日下午,我再次来到派出所,还是那位袁姓警官接待的,旁边还有一位没有报出姓名的便衣警察一直在场。袁警官告诉我,户口可以在今天就立即恢复,但是有两个条件,一是恢复户口之后必须在今天同时办理迁出手续,就是说把我的户口迁回老家重庆;二是我还得写一个保证,内容为如果重庆警方不让我户口迁回重庆,那我也不能再回北京找交道口派出所的麻烦。我回答说,户口立即迁回重庆我没有意见,因为拥有北京户口并不让人感觉特别优越。但是写保证就显得滑稽了,你们是执法机构应该明白,我就是写了这个也不会具有法律效力,遇到重庆警方的刁难我肯定会找你们、找你们双方的上级反映此事的。袁警官说这是上级的意思,不写就可能不能办理。我于是冷笑着说,我写,我写,不过我自己不会按这个保证书去要求自己的行为的。对方听到我这话也不置可否。于是我就写下了:如果重庆警方不让我的户口在重庆迁入,我不会再来北京交道口派出所要求解决云云几行字,算是没有给基层警官添麻烦。
  经过电脑简单的输入,我的个人资料在那时又重新回到了正式的北京户口管理档案里,但顷刻间又被一页表格给调了出来,那是一页户口迁出证明。在填写迁入重庆的理由一栏里,袁警官也不知道怎么填写是好,我看了电脑预设选项里可能只有投亲靠友最合适,于是迁出户口页迁入理由空格里,就郑重的打出四个宋体小字:投亲靠友。


  十四、尾声
  随着时间的推移,可能乙方确实认为我对他们没有什么现实与潜在的危险,对我的监视就渐渐减弱,到最近4、5年,他们在那些敏感的日子不给我电话,也不再请我吃饭喝咖啡了。我的一些朋友所受到的骚扰也见停止,大家又开始正常的交往。我甚至在今年年初,还去重庆公安局申请了大陆护照和港澳通行证,一切迹像似乎表明我的处境已经得到改善,但是暗中的监控如电话监听等,我相信依然存在着,否则,这就不是社会主义了。我那些丰富生活的录音内容,很可能还是被乙方值班人员经常的播放,作为日常上班无聊时的消遣内容之一。
  一部《窃听风暴》电影,讲述的是一个简单的故事,但是给人却有更多的思索空间。在资讯日益发展的今天,我们生活的许多都时刻都被各种多媒体方式记录着,这些影像、声音和文字记录很容易通过多种媒体形式在中国、甚至在世界轻松的传播。我有时候看到一些报道,上面会具体提及乙方一些人的名字,我有时候真的替他们担忧。从我私下接触的乙方的一些朋友来看,他们对时局的观点与看法,与我等并无太大的差别,最多是社会健康发展的速度与推进方式问题。他们在家里也有父母、也有子女和三亲六戚,撇开工作时的凶神恶煞模样,我认为他们在家里在朋友中间也是好儿子、好父亲和好朋友。但是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他们自己在工作中的言谈举止被传到家人、朋友的耳朵里,我真觉得那可能是让人觉得难堪的事情。而这样的情形很可能因为一次事件,乙方有关人员的威武、泼辣或阴暗的形象,会在一夜之间被你认识不认识的人知晓。
  回头看中国49年后的所谓政治历史,几乎所有因政治问题而获刑的人最终都被证明是无罪的,这就是中国所谓政治的玄机所在和无聊之处。一位乙方的朋友老是推说这是工作的需要,糊口的需要。我并不怀疑这一点,我相信的是,这些人在干这类工作时间长了之后,人性的逐渐迷失。不过在眼下的中国,如果呆在乙方的工作环境里,你要是不太喜欢这样的工作,最好的策略是调到别的系统,要是表示你对事物的质疑,那就意味着你前途渺茫,甚至与我等一样的陷入无休止的困扰之中。其实我们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可能遵循一条平凡的底线,那就是做人做的事情。而一个正常人具有的基本素质是:良知、正义感、同情心、敬畏生命。


老鱼另外的两篇回忆文字:
1、http://club.cat898.com/newbbs/dispbbs.asp?boardID=1&ID=1512300&page=1
2、http://club2.cat898.com/newbbs/dispbbs.asp?boardID=1&ID=1331142&page=1
[原创]自我放逐(全文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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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老鱼 于 2007/2/11 23:29:40 发布在 凯迪社区 猫眼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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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我放逐
                             作者   老鱼 


    一
    (写在前面的几句话:若干年以来,当有朋友问及我个人的那段经历时,我一直没有像本文这样娓娓道来。在今天披露那些往事并非是单纯想吸引大家的眼球,藏在记忆深处的那些逃亡映像有时候会冷不丁的从脑海里冒出来,一个个我所认识、不认识但都真心帮助过我的人的面容仍是那么的亲切和熟悉,一次次无私相助的场景仍历历在目。现在,我决定将这些故事讲给大家听,主要目的是基于一种感恩的心态,在事情过去了N年之后,我要通过这种方式向曾经有恩于我的你们表达我的敬意和真诚的感谢。这篇文字依然是我真实的回忆,出于对某些问题的顾忌,其中的一些人名我将选择隐去。)
    渔船的马达声终于平息,漆黑的船舱夹层里突然安静了下来,耳朵里机器的共鸣声慢慢减弱之后,海浪轻轻拍打船舷的声响就渐渐显得清晰。我按了一下手腕上的电子表,微弱的光亮显示出此刻的时辰:北京时间20点47分(某年9月23日)。从行船的时间上判断我们身处的这艘渔船已经进入香港水域,一刹那间我突然感觉到鼻子的一阵酸楚,我这一次疯狂的举动缘于对自由的渴望和企盼远离恐惧,而现在,在经历了太多的艰难之后,我成功地达到了自己想投奔的目的地:香港,一名不折不扣的偷渡者则是我到达香港时的真实身份。
    我们搭乘的是一艘沿海常见的小吨位渔船,所处的夹层依附于船底的中央,是一个由钢板焊结成的金属盒子,面积约有8-9个平米,高度约80厘米。这个设计完全是为了走私物品的需要,这是广东一带走私人员各种瞒天过海的船只改装把戏之一。所以要藏身于此就毫无舒适可言,在经过近8个小时的海上颠簸后,夹层里的10来位同行者大多昏昏欲睡,大家分散着躺在冰冷甲板的各个角落里,空余的地方摊着一堆堆呕吐物,晕船、心理压力、异味充斥和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让夹层里的多数人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一阵响动之后,夹层的暗门被打开了,一束耀眼的手电筒光亮照了进来。
    “到了!你们动作快点,马上出来!”船老大压低了声音急迫地告诉大家,这话音刚落,夹层里立即就生动起来,大家争先恐后地坐起身子,猫着腰在夹层里移动着,迈过脚下的污秽物,迅速地从狭小的暗门爬了出去。
    夹层的暗门藏在船的某个舱里,当我通过一段黑暗的通道,探头从船的窗口往外望去时,那扑面而来的满目城市灯火顿时让我激动不已。当我在香港稳定下来之后,我凭着记忆,在香港维多利亚港湾附近寻找了2天,终于找到了我到达香港时登陆的地方——香港岛西环靠近维多尼亚海湾的一处高架桥下面,附近有一个小小的四方形避风港。


    二
    那是一个初夏闷热的下午,铅色的天空中飘荡着黑色的烟雾,孕育着一场随时要倾盆而来的风雨。当我被好友的自行车驮着吃力地回到中央戏剧学院学生宿舍时,在楼道里聚集的同学和老师们对我伤势都大吃一惊:左额头上有一个隆起的血包,高出原地约4 厘米,经过纱布缠绕更夸张了伤处的造型。我浑身上下都布满了淤血的印迹,从伤痕的形状看可以判断出是什么肢体部位、物体所造成的。
    我斜靠在被子上,努力想找一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尽量不要碰着比较严重的伤处。同屋的同学按我的意思帮我收拾衣物,塞进一个箱子里,我觉得继续呆在学校里不是当前的第一选择。老师、同学在我所在的寝室进进出出,大家在安慰我时都表情凝重,眼里闪动着泪花,在一种压抑的氛围里我虽接受到的是只言片语,但我心里却有太多的感动。我没有告诉大家我下一步的去向,只告诉大家我可能要离开这个城市,那一刻我对未来不敢有任何奢望。一位同学交给我1200元钱,这是山东一所艺术院校同学们捐出来的,这些钱在后来的日子里给了我极大的帮助,所以我愿意在此对那些既为谋面、甚至不知道姓名的同学道一声谢谢。学院当即决定派轿车送我到我想去的地方。
    我坐着学院唯一的一辆轿车,在老师同学们的目送下离开了长满翠绿爬山虎的宿舍楼,轿车行驶在街头时那雨点也开始掉落下来,而在我面颊滑落的则是一滴滴发热的眼泪。
    轿车离开南锣鼓巷往地安门方向,很快就到了我要去的地方。那是位于厂桥附近的一所四合院,我一位朋友在院子最里边有一间小平房,我打算暂时到那里住上几天养养伤。晚上,几位朋友来到这里,大家分析了一下时局,但不管如何他们都劝我尽早离开这个伤心的城市。大家说话时都压低了嗓门,因为前一排房子里就住着一位老太太,她是街道上的居民代表,平时对我们的言行从来就没有顺眼的时候。但是就是在这个晚上,老太太自己亲手做了一大海碗鸡蛋面,叫她儿子给我送到房间来,并叫儿子转告她对我们的担心,原来老太太是看见我走进院子,我那一副惨兮兮的样子叫她立即明白了几分……写到这里,眼泪就有些挂不住了,那一刻的感动虽然流经N年,但在我心里仍是如此的清晰。
    第二天一早,一位在中国音乐学院读书的老乡用一架小板车拉着我去火车站,赶到火车站时正好有一列火车要发车,终点是山西太原。我临时补票上车,在车厢坐下后我这副扮相引起了好些人的注意。旁边坐着的是一位北京交通大学在读的女研究生,个头不高,架着一副高度数的眼镜。经过简单交流,我们之间大致就有了了解,她也是在父母的催促下要回到在太原的家里。她见我伤势不轻,就叫来列车长,那列车长是一位中年女性,她见状立刻安排我去硬卧车厢躺着,还安排列车员照顾我的饮食。当天晚上,列车准点到达太原车站,我出站后因为人生地不熟,正犹豫去哪里落脚为好时,那位交大女生的母亲前来接站,当她清楚我的情况后就邀请我去她家里小住。


    三
    那位女研究生的家就在离火车站不远的地方,她的男朋友也非常欢迎我的到来。我在他们的照顾下静养了2天,在能够正常走动时我就走出房门,顺着太原著名的迎泽大街漫无目的的瞎逛。那时候太原的气氛不算紧张,街头的动荡已经趋于平息。我还去找了家住太原的同学,他们是中戏山西歌剧班的,大家见面喝了一顿酒,谈起时局都不住地叹气。
    第3天,我觉得伤势有些好转,脑子里就有了回学校的念头,于是告别了那好心的一家人,登上了北上的列车。遗憾的是我没能留下那位女生家里的电话,从此与他们一家失去了联系,真希望那些他们好心的举动事后没给他们带来麻烦。多年后我去太原出差,曾试图找到那片记忆中的宿舍区,但那附近几条街区已是新建筑林立,模糊的印象再次陷入新的茫然。
    有时候你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命运,有时候命运就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让你不得不相信一些所谓的神奇。我至今也无法知晓整个事情的背景,但从那军人口里说出了几句话之后,才真正开始改变我的命运。就在转身的那一刻,我作出了一个关于我自己今后命运的决定。
    那是在12日的13点左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午后的阳光明晃晃地照着大地,我多半是出于好奇,产生了要回那地方去瞅一眼的想法。我用一顶帽子遮挡着头部的伤痕,骑着一辆自行车到了那附近,然后推着自行车边走边看。约百米之外的路口设有一个军人的执勤点,有几位要路过此地前往工作单位的人正向军人解释要经过此地的理由。我见周围气氛平和,就推着自行车朝他们走去,想近距离看看那熟悉的景致。我已经走到执勤军人们的面前,那几人因为还没被放行仍努力地向军人们解释着什么。我装出平静的样子,仿佛心不在焉地张望着远处。这时候一个着军人干部装、背着冲锋枪的军人径直走到我的面前,说了一句“你走吧!”,我迟疑了一下,还以为这里属于管制禁区不让闲人滞留,但是他接下去说出的话让我惊出一身冷汗,这个军人见我没什么反应,就用更为严厉地口吻说:“你赶紧走吧,我们都认识你!你走吧!”军人说完这话若无其事地往旁边去了,我心里当时受到的震撼几乎让我呆在原地,但是我立即就彻底明白了那军人的好意,我故作镇静地转过身来,慢慢骑上自行车,我对那军人心存感激的同时又感到莫大的威胁,这个“我们都认识你”的说法从何而来?对方幕后都有哪些运作?我将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越往后想我心里越不是滋味,一走了之的愿望立刻就涌上了心头。


    四
    第二天上午,我就坐在了去重庆的火车上,经过几十个小时的摇晃回到重庆渝中区储奇门家里。当党报记者的父亲自然不完全同意我的所作所为,我们之间有过N次激烈的争论。其实我父亲对有些东西在反右时已经明白过来,他在那一次惊心动魄的运动中与恐怖之网几乎是擦肩而过,单落下一个什么警告处分。那几天媒体上接连有所谓“英雄榜”发布,我担心会不会突然间自己也榜上有名,因此给家人带来不必要的痛苦。所以我在回家的第二天又登上了去广州的列车,与家人不辞而别。
    在列车上我认识了几位去九寨沟旅行后回家的青年游客,大家经过交谈很快就相互熟悉起来。在分手的时候还互留了电话,他们还答应在广州给我做导游,不料后来当我陷入经济困境时,就是他们中的一位女孩给了我无私的帮助。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广州,举目无亲。但是我此行已经有了非常一个明确的目标,先进入深圳,再伺机偷渡香港,与那些是非作一个彻底的了结。到达广州的当天下午,我就开始着手相关的信息收集,我先是打听到在火车站前广场附近有办理去深圳的证件,到了那里才发现所有的窗口都因为相同的原因停办了这项业务。但是路边有人搭讪,说可以私下办理去深圳的《边防证》,为了消除我对事情的疑虑,他们承诺,办好证件并带我上火车到达深圳后,他们才收取费用。就是用现在的眼光看,人家的客户意识那算一个到家。但我毕竟还有几许遵纪守法的观念,我还担心当局有可能拿这件事说事儿,加重对我的处罚。所以我没有立即选择这个方案 ,想看看有没有更为安全的方式进入深圳。
    但是,那时节风声鹤唳,几乎所有正常进入深圳的门已对我等关闭。就连我的扮相、我的口音在当地就显得突出,你去旅馆办理入住、你去叫出租车,人家两句话后就会问:你是从哪个什么地方来的吧?随后会再多看你几眼,看这张脸是否在“英雄榜”出现过,真是抬举我了。
    我在广州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中午我就下定决心要与那帮黑道分子打交道,通过他们的渠道进入深圳。我收拾完行李,来到火车站前面的广场,找到昨天见过的那人,经过讨价还价,最后以170元成交。他当即带着我搭乘公共汽车来到郊外的一个照相馆里,拍了证件照,照片很快就冲印出来。他又带我到了广州天河火车站,那时候天河一带还是一个大工地,十分的脏乱。
    下午广州去深圳有一班列车是从天河站发车,我们十来位选择如此方式进入深圳的人分散坐在空空荡荡的候车室里,我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准备去面临不一样的挑战。接近发车的时间了,那人悄悄地递给我了一张《边防证》,我打开一看,除了看出印章是刚盖上去的以外,还真看不出别的毛病。当时坐火车进入深圳需要查验三次证件,第一次是上火车的时候,第二次是在列车上,第三次是在深圳出站口。
    我手里拿着这张可能决定我命运的纸片,坦然地走向站台上了火车,途中甚至还给验证的公安一个微笑,最后凭着这张与我姓名、年龄和出身地不符的《边防证》顺利进入深圳。把费用支付给那人的同时,那张可爱的《边防证》又回到了他的手里。
    我当时如果要继续拥有这张纸片,就需要额外支付200大洋,但是我有些心疼银两,就没舍得花这笔钱,结果导致第二天的牢狱之灾,心里怎一个悔字了得。


    五
    在深圳我还有几位认识的人,但是在当天天黑前我竟一个没找着,不是电话没人接就是找上门后被告知人已去外地,我顿时感到失望之极。那时在深圳,没有《边防证》任何酒店或招待所都不敢接收你的入住。夜幕下的深圳一片灯红酒绿,而我独自一人,疲惫、不安地在人群熙攘的街头走来晃去,盘算着下一步的去处。
    快到半夜了,我来到一家石油公司的招待所,在与前台接待小姐一阵狂聊后,她终于相信了我没《边防证》的理由——被朋友拿去买机票去了,而朋友有急事去了广州。于是我便在那家招待所住了下来,一个套房里安排了好些个床位,我一看也没住几个人。直到半夜我被人们的嚷嚷惊醒去卫生间时,才发现套房里其实住了好些漂亮的妹子。
    第二天早上,我与一位朋友打通了电话,原来他一夜搓麻未归,现在正准备睡觉呢。好在他住所就在招待所后面不远,我就赶去见了一面,我们约定白天我就出去四处走走,见见深圳的场面(我当时也就一内地来的土老冒),晚上再回到他家里住宿,其余的事情容慢慢商议。
    有时候人不能太聪明,我自信有曾经的侦察兵经历,在面对危险行动时反而会更加细致,心理承受能力也应该没什么问题,结果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上街后买了一份深圳地图,把城市周边与香港接壤的部分地形研究了一番,发现往东去的盐田、小梅沙等地方存在的机会也许多一些,我就搭公车去盐田和小梅沙一带实地查看。到了小梅沙,我躺在松软的沙滩上,看着远处香港水域的那几个岛屿,通过目测,我觉两地之间的距离在4公里左右,按我当时的水性游上5、6个小时一定能泅渡过去。我发现小梅沙海滩东面还有一个边防巡逻艇的基地,我就耐心等待,看看他们出巡的时间安排。我甚至想租一部海边供游客娱乐的单人摩托小艇,趁人不备时在海面划出一道白浪朝香港方向疾驶而去,但我清楚地知道枪支的反应快慢和子弹的有效射程,而且摩托艇的速度似乎也不如巡逻艇,我那个惊险或浪漫的想法才没有实施。我当时的设计就是先回城采购一些必要的物资,如食品饮水、安全工具等,然后坐末班车到小梅沙,先潜伏在海边的灌木丛里,待夜深人静时再下海顺着退潮往外海游去。当然,这是我设计的一个最后方案,如果能得到朋友帮助、有别的办法可以顺利出去我何乐不为。
    下午时分我又返回城里,去商店买了一些相关的物品,然后坐进一家小餐馆,默默地把计划反复推演,希望找出一些什么漏洞来。这时候我脑海里又冒出一个新的想法,我搭车去小梅沙两次经过沙头角,我觉得沙头角距香港那才叫零距离,如果在那里也有相同的泅渡机会哪岂不是事半功倍?起码节省大半的体力啊。我想着想着就走出餐馆,找到去沙头角的公车站,毫不犹豫的上车奔沙头角方向去了。
那时候沙头角的建筑远没有现在的多,靠近海边的地方就根本没有什么房子。只是有一条不高的堤坝沿着海岸线修建,有许多纳凉的人三三俩俩的在海边走动。我到达沙头角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我出于警惕先在距海边远远的地方观察附近的情况,我反复查看觉得好像四周也没什么危险存在,在海边执勤的武警并不干涉那些在海边纳凉散步的人群,我就顺着小路慢慢走近海堤。百十来米的对岸就是香港,一个陌生与熟悉的交织的地方。陌生是因为从未涉足半步,熟悉是我知道那里是一个与我们所处的国度几乎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我把附近的地形位置细看了一遍,觉得没什么机会。武警警戒哨位多,在夜里爬上海滩都相当的困难。就在我打算往回走回到公路上的时候,对我大为不妙的一幕出现了:约一个班的持枪武警分散着朝海边走来,他们沿路检查海边散步人群的证件。我后来才知道,这一地带一到黄昏时就开始戒严,直到第二天天明时刻。而我要回到公路上没有别的道路可以选择,只有与他们迎面而过。
    我慢慢走近他们,一个武警士兵看见了我,他叫我拿出《边防证》,我自然没证件可以出示,就连《身份证》还押在招待所里,我向他解释着,说《边防证》放在酒店里了、《身份证》与《边防证》放在了一起云云,这战士看着听着突然后退了一步,举起步枪对着我,“不许动!”他立即叫来另外一个战友,对战友说:“这人看起来是一个学生。”靠!在那些日子里连学生的身份都与疑犯直接挂钩了。于是这两位战士一人担任警戒,一人上前搜查我的腰包,那些让人不用联想就知道你要干什么的东西就显露出来。我腰上系着的皮带被抽掉了,只好两手提着裤子,两只乌黑的枪口一直对着我。带队的武警干部闻讯赶过来,满脸兴奋的样子,连声表扬那战士有识别疑犯的好眼力。我心里那叫一个沮丧,一位曾经见过真枪真炮的侦察兵,居然败到了武警新兵的手里,而且败得十分窝囊。我那时候就暗暗发誓,一定要再来一回,一定要赢上一次。这就是我的性格,一切本性难移。那一天是6月24日,我一辈子都记着这个日子。


    六
    我被带到了武警部队的营地,在简单审问后就把我关在一个建在操场下面的笼子里,三面砖墙,铁栏杆为门。因为地处室外,那哼哼着小曲的花蚊子便从铁栏外纷至沓来,前赴后继地与我玩起了博弈游戏。我坐在地上,双手不停地驱赶着蚊子,但效果还是逐渐在我身上多处区域显现出来。我听出有几位战士是四川人,就主动搭话攀老乡关系,不为别的,就是想他们给我弄几盘蚊香。还真有一位战士给我拿来了两盘蚊香,算是救急。到了后半夜,不知道英勇的武警战士在哪个场合抓来几位MM,就关在我号子的隔壁,这下可热闹了,几乎是整个晚上,那几位MM就不停给与哨兵聊天,话题之广泛和大胆,真出乎我的意料。后来我在深圳收容转运站也遇到同样的一幕,那是后话。不过我特理解血气方刚的战士有这样的所为,毕竟我也是当过两年兵的。
    早上天刚亮,几位官衔不低的武警首长驾车来到这里,把我从简易笼子里提出来。就让我坐在操场边的石凳上,把我围在中间开始了细致的审问。我还是昨天晚上的那套话,动机源于对深圳发展的好奇,但是明白在没有边防证的情况下来深圳也是不对的,一时的糊涂而已。偷渡?连想都没想过。那些东西?平时就有买零食的习惯。吹气的塑料球呢?给我侄女买的。他们就是不信,但是缺乏我偷渡的证据。不过他们对中戏学生在活动中的表现好像有所耳闻,便一再指责我们往日的种种不是。我也就听之忘之,不会去当面计较什么。
    接着,他们要按规定把我移送深圳公安系统,于是用吉普车把我押解到深圳公安局,在一间办公室里办完交接。负责我这个案子的警官是一个瘦瘦的中年人,是个处长。他看完我前面的笔录后,说“喔,原来在五十军当过兵的。”我问他是哪个军的,他回答是四十一军的。我就告诉他,七九年我在广西参战时我们师就是配属他们军的。他说是的是的,还问了一些作战时的细节,这几句话显然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他问我吃饭没有,我说从昨天晚上起就没吃饭了。
    处长马上叫一位女警员出去给我买盒饭。有意思的是那位女警员买回盒饭后,就一直在我身边看着我吃饭,不时地问上一两句话,可以看出她对事情背后故事的关心和对我的同情。
吃完饭,处长说要开车带我去市拘留所。在去的路上,我对处长说,听说新人初进拘留所,都会有一顿“杀威棒”伺候?处长说没那么严重,我会把你安排在一个模范仓里(深圳公安内部把监号叫作仓,不知别处是否也是如此称呼)。一切都按例行手续:搜身、搜个人物品、登记,然后大门被重重的关上,而我,已经在门的里面呆着了。
    那个拘留所刚修好不久,里面也没关几个人。我这间仓里同时还关了一个学生。
    我清楚地记得,负责我这个案子的干警在二十四小时内,连续提审了我四次,不论是半夜或者清晨。算我记忆力好,他们每次得到的纪录都是一样的,同样的问题自然会有前后一致的回答。最后一次审问完,在我在笔录上签字以后,一位主审官说,现在我们已经问完了,接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纪录,你就告诉我们,那些事情到底是如何如何。我笑着说,你们会有录音机的。那主审说,真的不会录音的。我思索片刻,坚持说:我把知道的都说完了,事情背后的故事都在报纸里和电视上披露了,还是以喉舌说的为准吧。大家相视一笑,再没有多言。


    七
    到了第四天,他们说要把我移到别处,我忐忑了半天,不知道当局对付我们的后续手段为何。结果是把我从拘留所移到了收容所,而收容所就在拘留所的隔壁。处长果然没有食言,把我放到了一个比较文明的仓里。全仓10人,大多与走私行为有关,还有一个小偷,在仓里明显被人看低。我因为有人照应,进仓后就被指定睡靠近仓门的第三号床位,这就意味着我在这里面的地位排行第三,跟政治局排座次似的。新进仓的人就有一项工作任务,负责天天打扫卫生,好在仓内面积不大,就一个大炕似的床,一条狭窄的过道,最里面挖有一便坑,打扫干净对大家都有好处,我便坚持担当起清洁员的角色。
    让我简单地描述一下呆了两个月的深圳收容所的建筑设计、 装修风格和物业管理吧。两道大门后面是一条通道,左右两侧分出三、四条支通道。主通道的两边是物管人员的办公区和医务室,支通道的一边是一排编有号码的仓,另一边勉强算是一条绿化带,生长着小树和杂草。每个仓的后面有一个三面墙的露天小院,院子顶部装有鸟笼一般的钢筋,院子面积约八、九平米,是供仓友放风的场地,中间有一道自动化的铁门,一天按时开关两次。仓的上部有两个加了防逃铁栏的窗口,管教们在上层走廊上就可以将仓内的任何角落一览无余。仓铁门上方有一个对话口,是管教要找人说话用的,下方还有一洞,专用于给仓里送饭送水。收容所的最外圈有一道约四米高的水泥墙,上面还架有电网。自来水的源头估计是直接与水塘连接的,一到下雨水就会变得沙沙的、黄黄的,完全符合绿色环保要求。整个建筑为混转结构,大面积的白墙,红色的标语和黑色的门应该是全所的主色调,简单明了。仓里的灯在夜是不会关掉的,以便于夜间的管理。每天送两餐饭、送一次温热的饮用水(怕咱们烫着了)。每周有一次肉食,多数时候是大肥条做的红烧肉,因为皮上的猪毛太多,我给它取名为“刷子肉”。如果遇到米饭里糠太多,就放些自来水进碗里,搅和搅和,让糠浮上来然后随水倒掉。不定期会有额外的烧鸭或烧鹅、方便面、腐乳、鱼罐头、饮料等食物送到仓门外出售(用兑换的代金券购买),价格就物以稀为贵了。因为所里隔三差五的会安排大家做一些手工活,把半成品的塑料花组装起来,所以偶尔也有由此带来的伙食改善。所里还有一间医务室,条件尚可。
    说到这些,就必须提到所里的管理人员,心平气和地讲,那里的管教人员是比较称职的,对仓内人士管理有度,态度较为和蔼。对我们这样身份的人,更是客气有加。印象里所内有像我这号的人有6、7位。其中一位所长几乎每天上班后都会来我门外聊上几句,让我安心地呆在这里,等候上面的裁决。负责我这个仓的管教是一位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平时还给我找书找报纸看,还叫我去办公室打扫卫生,变相的给我放风,到了办公室可以喝喝茶、与警官们聊聊天。那位驻所大夫更是一个好人,常常叫我去医务室坐坐,话题毫无禁忌,讨论也很深入。我初来乍到对这里警官的素质普遍较高觉得有些诧异,因为我在内地对这种场合的内幕了解得相当的多。我判读这可能当地与香港接壤,香港那种法治的观念或多或少都传入影响到大家的言行,还有就是所里有部分香港人士在押,大家的言谈举止都比较注意一些。但愿我这些表扬不会给所里的警官们带来什么不便,只是谁现在还想拿多年前的往事来找茬,以此来打击同事,那真叫卑鄙得到姥姥家了。不过里面销售食品的物价偏高,不知今日降下来没有。


    八
    在仓里的日子节奏很慢,没有了钟表我们确定时间的方法,就是看阳光映在墙上的影子到了什么位置,光线划过墙上一道道粗糙的刻度,提醒我们该吃饭了、该放风了,如果遇到阴天,时间概念就变得模糊。大家能玩的一是打牌(锄大地),二是看书、看报,书籍以武侠小说为主。相互交流案情和法律知识也是一个重要的活动。闲极无聊还可以看蚂蚁搬食物、搬家,或独自面壁发呆。放风的时候十来号人就围着小院跑跳,做俯卧撑。但是令人最难受的是几乎所有仓里的人都染上了皮肤病,人身上的许多部位出现溃疡,逼得大家有时候宁愿全天候裸体,反正仓内外全是男性,管教也就不太在意这事。
所里唯一的一间女仓,就位于我们这排的第一间,有一次某警官告诉我说,关押的女疑犯里有一位好像是你的校友,是广东什么文艺团体的人,也是因为与我差不多的原因关进来的。一天上午,那警官带我从那女犯仓门经过时,还专门叫那位女士与我隔着仓门聊了几句话,那女士年纪或许比我大一些,好像也着戴眼镜,她神情坦然,对我说了几句安慰和鼓励的话,当时有一种悲情和感动涌上了我的心头,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我努力使自己平静一些,故作坚强地点点头,也说了几句意思相同的话,警官就催促我赶快离开。毕竟还是学艺术的人,感性的东西多一些,遇到这样的场面就容易动情流泪。真希望那位女士现在一切都好。
    时间一长,我对仓里的许多内幕也逐步了解,如仓与仓之间如何传递信息,怎么能买到严禁销售的香烟、怎么把信件夹带出收容所或者带信件进来,我甚至还见过仓里还藏有用于磨断钢筋的薄砂轮片,可见另一个世界的精彩。大约两周之后,排在我前面的二位同样的走私罪名,一个被起诉,一个被判劳教。他俩离开后,我居然就成为仓里的第一负责人。但是我从来没做一件欺压同仓的事情,反而同大家一起把卫生做得更彻底一些,经常与大家玩玩游戏或说说荤段子什么的,大家关系十分融洽。
    时间就在这样的情形下慢慢的溜走,我通过看报纸也觉得外面的局势似乎也稳定下来。我问所长,我们什么时候能得到一个最后的处理结果?所长显然不清楚事情的进展,只有安慰我别着急。记得是八月二十六日,我突然有了一个注意,我认真地写了一个字条,上面写着:“我有还重要的事情要报告”,条子经管教转交给了管这个案子的人。第二天下午,那个我见过几次的人出现在我所在的仓外,令人意味深长的是,那人并没叫我出去单独听我所谓的报告,而是一见面就大声说:你的问题不都交代清楚了吗?你还有啥好说的?我就给他解释,说现在临近开学了,如果我没什么问题是否可以放我出去,如果有问题就请你们该怎么着就怎么着。那人回答说,你这个人的情况比较特殊,一般的人我们把材料报到当地后人家很快就能给个答复,我们就该放放、该送走就送走了,而你的材料报到原籍后就一直没什么动静。要不我们再问问他们吧。我与他就这么简略的几句对话,那人随后就离开了。
    第二天下午3点钟左右,管教在仓外叫我的名字,说要放我出去。我毫不在意地说,你开什么玩笑?那天正好有一位经济问题上出了麻烦的人关进了我们仓,他一进来就担心挨打,我给他解释这样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他就按惯例开始给大家简单讲述他的案情,这时候管教就开始叫我了。管教说这是真的,并挥了挥手里的纸条。我将信将疑,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出了仓门后在办公室见到了昨天见过的那人。那人说,我们再次给那面发去信息,但是那边仍没回应,我们觉得你就一学生,也没做什么天大的事情,所以决定释放你。但是我们需要把你交给民政部门的收容遣送站,由他们送你回当地。我说你们为什么不能直接放了我?他解释说以前是可以这样做的,但现在不允许这样做了。


    九
    我离开深圳公安收容所的时间为八月二十八日的下午,一辆吉普车把我和另一位来自同一城市的哥们儿,一起送到深圳的收容遣送站。那哥们儿也算倒霉,因为上街未带身份证,加上一口纯正的京片子,就被夜巡的警察查获后送进收容所,这一身份核实工作一搞就是一个半月,据说是当时需要核实的人数太多了。
    民政系统的收容遣送站的管理明显的比警方要严厉得多。关押场所的条件更是糟糕之极。一进大门在办理登记的时候就每人收取五十元,说是当晚的餐费。然后大家被要求按来自祖国不同地区分开,列成方阵在阳光下的操场上蹲着,等待由各处押送来的人到齐,四周有威武的武警战士持枪监视。由于在深圳做小姐的被抓获后也是通过这一渠道被驱逐,所以被收容人员里靓女如云。到了下午四点来钟,晚餐就送到了操场,每人发了一盆蒸熟的米饭,上面还有不多于十条的咸菜干。这是我享受过的最贵的晚餐之一,所以印象深刻。在张扬的管理人员来回走动的催促声中,那碗饭吃了一半就再无法往下咽了,因为连一口菜汤都不提供。大家把搪瓷碗码成一堆后,就按男女分别赶进一间大屋子,百十来人一起挤在约三十来平米的房间里,里面除了有一个水泥砌的台子和一间脏得几乎无法涉足的厕所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供人住宿。大家只好挤坐在水泥台上,看着铁窗外的天色渐渐转暗,直至夜幕完全降临。
    我与那位哥们儿一起聊着相互的境遇,两人唏嘘不已。那一夜唯一的乐趣,是隔壁女监里的那帮胆大的女流与室外担任警卫的武警战士,整整调了一夜的情。战士每小时换岗一次,但是他们之间放肆的暧昧话题就从来没中断过,相互间的过招那叫一个精彩。直到天边现出微明,双方的精力都耗费得差不多了话音才减弱下去。那哥们儿有一位女朋友也在深圳,当她知道他被转送到这里来后,就积极展开了外围的营救工作。半夜时分,突然房顶的天窗外有武警在叫那哥们儿,我俩深感诧异。那武警随后就叫他到天窗下面接东西,随着几个鱼、肉罐头,几个水果就此从天而降,在全屋人羡慕的眼光中砸在了他手里。哥们儿告诉我说肯定是他女朋友的所为。
    第二天上午,全体人员被押上几辆破旧的大巴车,经过一段时间的行驶,大巴车开进了深圳边防管制线外的樟木头镇收容遣送转运站。这个转运站更让人感觉恐怖,一个不大的空地四周都是黑乎乎的关押人的房间,条件十分简单恶劣。大家将在这里按原籍地区不同,分别关进房间里,在凑齐一车后就沿途转交到各地的收容转运站,直到把你我送回原籍所在地为止。
    我们下车后全部被要求蹲在空地的一侧,一位胖胖的中年管理人员手里拿着大家的材料,他叫到谁谁就加入到另一个区域去蹲着,这样就把收容人员各自的原籍区分出来,便于再分别关进不同的房间。当他叫到我时,在材料上多看了几眼,他叫我到他跟前,小声地对我说,你这种情况回去就惨了,沿途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他接着问,在这里有没有人保你出去?我说没有,就连“保人出去”一说也是刚从你这里知道的。他马上叫来那位哥们儿,问他有没有人来担保?那哥们儿说有人。胖胖的中年人立即告诉他说,你把这人也一起保出去吧。哥们儿当即答应下来,我这时看到了收容我的材料上公安列出的收容原因,上面就两行字:没有边防证进入深圳,在审讯中承认在某城市参加过“街头行为艺术”。由于有收容所里那人的热心和正直,我居然就这样被保了出来,我当时连五十元保费都是那哥们儿给支付的,我当时身上所带的盘缠也所剩无几。
    走出樟木头收容遣送转运站,我与那哥们儿就搭上了回广州的火车。在火车上,哥们儿与他漂亮的女友还请我吃了一餐丰盛的午饭。本来说好我们回到北方后找时间一起聚聚,但是我回城后没几天随即又踏上了出逃的旅程,就再也没联系上哥们儿。在此一并对樟木头收容专送站的那位胖哥和哥们儿,表达我永远的感激,在我命运一个可能出现拐点的地方是你们真挚地帮助了我,让我度过难关。


    十
    到了广州我找到一家便宜的旅店住下,便急着联系北方的朋友尽快给汇些银两过来,以解燃眉之急。在那种时刻和我当时所处的背景,要主动找朋友相助还需斟酌一番,因为毕竟大家都有多次运动的经历,知道与我等打交道或许会有意料不到的麻烦,我也不忍心看到可能出现的尴尬局面。我最后找到一位在中央某新闻单位就职的朋友,叫他给想些办法,经过他的联络,总算找到广东某新闻机构的人,由广东的这人接收到汇款时转交给我。
    那时候银行还没有电子系统,从北京汇钱到广州还需要好些天时间,我兜里的钱实在是不能支撑下去了,到后来连一日三餐都难以为继。我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给我来广州时在火车上认识的一位女孩打电话,不料那女孩立刻表示愿意帮助我。当天晚上,她还请我在珠江边一座高楼顶层一家讲究的餐馆里请我吃饭,在第二天就托人帮我买到了紧俏的回北方的火车票。
    记得那天广州天空一片阴霾,大雨下个不停。那女孩约我在火车站附近的一个路口见面,我因为步行加上道路不熟悉就晚到了一会儿,走到那路口时只见她撑着一把尼龙伞静静地站在雨里。她给我车票的同时还塞给我四十元钱,说是给我在路途上应急用的。她还说了些叫我注意安全之类的话,我心里一激动就有些犯傻,嘴一哆嗦就只剩下翻来复去几句感激的话。那女孩当时是在广州的一家电池厂工作,若干年后,当我有机会再次回到广州想当面感谢那女孩时,她办公室的一位同事告诉我,那女孩子已经嫁到澳门去了。
    在那些日子里,有许多素不相识的人给予我种种形式的关照与爱护,他们不为别的,就是因为我曾经经历的故事。所以,所谓民心所指自然明确无误,我以为这就是散布于民间的一种基本良知和正义感吧。
    回到居住的城市后,我觉得局势好像也不像预计的那么复杂,便决定回中央戏剧学院去看看,如果有可能还是把书读下去,毕竟考入中戏是一件艰难的事情它太来之不易。但是接着发生的两件事情让我对继续学习的念头产生了动摇,让我下决心再次出逃。
    我回到学院后的第二天,去拜望徐晓钟老师,晓钟老师当时是学院院长,自然对自己学院的学子一直关爱有加。晓钟老师对我的境遇非常关心,当我简单地介绍完在深圳的那段时日后,晓钟老师立即对我说,你在那里面呆了这些日子,身体或多或少会有些问题,你不如请病假回家吧。我听到这话有些犹豫,晓钟老师又一次表达了希望我请病假回家的意思,晓钟老师那种关切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话语也许给了我某些暗示。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是我当时还是坚持说要留下来在学校继续学习。
    更令人感到不安的是当晚我们几个朋友在一起聚会时,有一位在市里某图书馆工作的女孩对我的出现大吃一惊,她说,就是在昨天,市里有关部门的专案组成员还到图书馆来找她,要她说出我在那一段时间里的表现。在几乎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她重复地回答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等那几人离开图书馆后,她的领导还表扬她说,这次你可能又救了谁。女孩还说,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知道她还认识我的。我听到这些再联想到晓钟老师的话心里才明白,关于我的幕后故事其实并没有结束,只是可能他们人手有限,工作量太大一时忙不过来而已。那位在图书馆工作的女孩是毕业于北大的研究生,后来去美国继续深造,回北京后在美国某政府机构驻京代表处就职。
    一位拍过许多影视剧的导演是我的好朋友,他知道我想去南方后,就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那是他认识的一位曾经赞助过剧组的福建商人。于是,我再次离开北方选择的第一站,就是福建福州附近的一个地方。


    十一
    我离开学院之前,我给几位同学中的意见领袖含蓄地提到我将远行的想法,并告诉他们如果开学后有关方面要追查什么事情,可以把某些责任往我身上推。那天中午我去学院食堂吃了最后一次饭,连碗筷都是同学给找的,记得当天还吃了酱肘子,那可是学院食堂的招牌菜。但是去意已决,胃口并不是那么的好,几位男女同学围坐在一起,谈论的话题大多带有伤感的情绪。即将离开生活了三年的学院大院,心中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从踏上去福州的火车那一刻起,我就铁了心要离开大陆,而福建与台湾隔海相望,如果有朋友的帮助渡海去台湾也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那时候对台湾也没有更多的了解,只是有机会在CCTV的某个部门里看过大量的台湾华视拍摄的新闻节目,大致知道台湾社会的生态现状,同时对那位在八十年代初红极一时的台湾华视新闻女主播的语气神态也颇有感觉。
    火车到达福州是出发第三天的上午,火车站还是有大量的警察抽查来自北方乘客的证件,气氛仍让人感到压抑。我拎着简单的行李走出车站,到站前广场上找到了要去目的地的中巴车。当天下午,中巴车把我带到惠安附近,找到那位朋友后,我就在他的安排下去了一个靠海边的小渔村。那渔村的建筑几乎全部选用石材,从颜色上就能分辨建筑年代的远近。接待我的是一位搞海洋运输的老船工,我与他们一家人相处甚好。接下去的一周里,我几乎无所事事,去海里游泳、看潮涨潮落,或者听渔民们讲渔村过去的故事,跟着女主人学做几样当地的美食。
    在与村里的人比较熟悉之后,我也试图向他们打听去台湾的方式和可能性,有一位朋友说他也许可以做到,但是需要一笔钱去买一艘基本能出海的小渔船,而且送我去台湾后那船工也需要留在台湾。一天下午,就在我与这人继续商量多种渡海可能性的时候,有人来告诉我说,当地派出所的人知道了这个渔村来了一个北方的大学生,正打算前来了解一下情况。我一听这话马上回到住所收拾行李与那老船工告别,然后叫了一辆载客的摩托立刻离开小渔村。在去城镇的路上,那辆有警方标志的吉普车在狭窄的沙地小道上与载着我的摩托车擦肩而过。我到达城里后立即去了长途汽车站,挤上一班经厦门去广州的班车。半夜时分,我搭乘的这辆大巴驶入广东境内,路过汕头附近时,我突然想起我还认识居住在这里的一位朋友,我决定下车去找找他,看有没有其它的运气。
    没想到那位朋友居然在家!


    十二
    我朋友居住在一个面向太平洋的小镇上,镇上有晒盐工场、一个有模有样的小码头,小镇上明着的交易以渔产为主,暗着的买卖则是家用电器和香烟走私。全镇人都是一种口音说话,更没有人戴近视眼镜。我吸取了以往的教训,出门在镇上溜达时一是不说话,二是坚决不戴眼镜。经过几天的观察了解,我大致知道了这个小镇的脉络,那建得最好的房子是镇书记的,当时就值四十余万。与书记相邻的是几位做海外地下物流的好汉,邻居们都很识趣,自觉地把房子建得比书记的住所要矮上几分。你在此地感觉不到所谓党国的气息,镇上的事情大多由几位名流左右,只是镇上街道墙面的几条常换常新的标语,让人明白此地的坐标还在大陆版图之内。
    我通过朋友,认识了几位镇上的实力人物,到后来还经常去他们家作客,吃各种叫不出准确名字的海鲜、看他们打麻将豪赌。他们对北方所发生的事情所持的基本观点与香港社会基本一致,因为他们对香港的熟悉和认同远远高于对北方的关心。我向他们提出了去香港的愿望,他们表示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帮助我,但是需要寻找合适的时机以策安全。
    九月中旬快结束的一天,一位当地的朋友告诉我说,有一条船要带人去香港,问我愿不愿意一起走,但是那蛇头他们不是很熟,所以可能需要交给蛇头一些费用。我说需要多少钱?那朋友说要两千余元。这笔钱在当时也算一个大数字,我直说我身边没带这么多钱,能不能由朋友先给我垫付,我去香港后叫家里人如数归还。那朋友说这不是问题,只是需要注意安全,而且如果被抓住也不要告诉是谁安排的此事。我答应不论如何我都会替他保守秘密。于是,我就开始准备随身带的东西,并找朋友要了一套当地人习惯穿的衣服,以便掩护自己的北方身份。那朋友还反复教我说几句当地的话,因为去那个乘船的地方需要经过两道边防武警部队的防线,如果执勤武警问你是从何而来、到哪里去,你一定要用地道的方言回答出来。接下来的两天里我坚持练习着那几句话,但是传到朋友的耳朵里还是漏洞百出,可见潮州话是多么的难学。
    这天早上,那朋友用自行车载我来到镇子外的一条田间小道上,那路边树丛里停着一辆陈旧的面包车。车里已经有六、七个男女,看得出是也想去香港淘金的。等十来位同行者到齐后,面包车便挑着乡村小道狂奔起来,以避免路途可能出现的警方临检。中午我们在一个村头的小卖部里买了些食物将就了一餐。到了下午,面包车终于要走向海边的一个港口,而那两道边防检查站就设在去港口的沿途。
那蛇头渐渐明白我是来自北方的人了,而带我们这样的人出海一旦被查出来后,一般会罪加一等。但是他已经收人钱财,起码的“职业操守”起了作用,他也不得不面对一下多余的风险。蛇头又反复纠正我需要说的那几句话,到最后他还是觉得我的口音会被边防武警听出来。
    远远地,我就看见横在路中间的那根横杆和路边站着的三名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坐在副驾位置上的蛇头回头看了我一眼,叫我别慌张。其实,他此刻比我更为紧张多了。面包车在横杆前停车,一位武警拉开面包车的侧门,探头进来察看,我就装成昏昏欲睡的模样,睡眼惺忪地看了武警一眼,然后又闭目,斜头靠在旁边坐着的一位人士的肩上,做出要继续入睡的样子。那武警把车上的每张脸都扫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样,他退身关上车门,挥手让另外的武警抬起横杆,面包车就通过了第一道关口,其实我当时因为紧张,已经把那几句话忘了个干净,只要那武警一问话我就会来个大穿帮,但是这次运气帮了我。第二道检查岗我几乎是如法炮制,作昏睡状,那武警绕车看了一圈,也看出什么破绽,一挥手就放行了我们的车辆。于是,我们就这样来到一个距离香港比较近的一个港口,等待上船出海的时刻。


    十三
    到了港口蛇头告诉我们,那条船还在船坞上维修着,什么时间能离岸尚不清楚。那种关键时刻的等待是如此的显得漫长,以至于我有时候觉得可能被当局抓住何尝不是一件好事,起码身心可以得到彻底的解脱。
    蛇头安排我在港口的一间小客栈里住下,那是一个位于二楼的房间。我进门后首先查勘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我把窗户上的木条弄断一根,如果有人查房我可以从窗户外的水泥平台上逃到左边的一个院子里。晚上睡觉之前,我会用桌子和床把门死死的顶住,以便于有时间从窗户从容离开。
    白天我就装成哑巴在港口小街上溜达,那时候单从服装和举止上我与当地人已别无二致了,只是不能开口讲话。第二天傍晚,蛇头说当晚港口可能要戒严,要我离开客栈躲避,我只好选择海边废弃渔船的船肚子里猫了一个晚上,那破渔船里的老鼠和蚊子怎一个多字了得,我躺在一块还算平顺的船板上眼巴巴的期盼着黎明的来临。
    第三天上午,那条渔船终于启动离开内港,停泊到的港口之外的海域。中午时分,蛇头见守卫港口的武警都去吃饭了,就叫我们登上一摆渡船,向港口外驶去。那内港与外海之间只有一条狭长的水道,武警们就在水道边的台阶上蹲着用餐。摆渡船经过他们的时候,我头上顶一张遮阳的毛巾,眼睛直呆呆地望着他们,就这样从他们眼前划过。摆渡船已经很接近那条渔船了,但是机灵的蛇头突然发现有一艘边防的快艇跟了过来,蛇头立即叫摆渡船的艄公把船开向另一条船的方向。那边防船径自奔我们打算要上的那条渔船去了,当场把我们这船上的人惊出一身冷汗。武警快艇上有人登上渔船,然后把船老大叫到快艇上,快艇随即返回港口。而我们则佯装着要找别的船上的谁谁的样子,捱过那惊心动魄的时光。蛇头见势有些不妙,就令艄公驾船返回内港。
    我们一干人坐在海边一个船舶修理厂的角落里,饿着肚子熬到了下午。消失了几个小时的蛇头又回来了,他说不知是哪儿出了问题,边防武警上船把他们船上的证件收缴了,但是现在事情已经解决,该补办的出海手续也已办完。我们又再次上了一条摆渡船,重新在执勤武警的眼皮底下经过,在港口之外,我们终于登上那条勉强能行驶的渔船。我们那帮人是分两批乘摆渡船登上渔船的,等人一到齐,船老大就急匆匆地下令拔锚起航了。
    船舷两边的海水越来越清澈,夕阳西下时刻的海风也是如此的凉爽。蛇头见我们饿得够呛,就与船老大商量叫他的手下给我们做一点饭。于是饭菜的香味很快在船舱里弥漫开来,视觉味觉感觉所构成的一切都让人深感惬意。但好景不长,随着船老大一声尖叫,我们那号人立即被赶到船舱的夹层里,原来是武警的边防巡逻艇追上来了。在夹层里我们可以清楚地听到武警巡逻艇靠近的声音,渔船在武警士兵的命令下关闭了发动机,于是船舱夹层上面的每一句话我们都听得真真切切。
    武警登船之后喝令船员们全部蹲下,然后叫船老大拿出所有的行船手续进行检查。接着武警把船舱的各个角落敲敲打打还问这问那,仔细地把可疑之处搜寻一遍。但是那夹层的暗门设计巧妙,藏在一个为人注意但不易识破的地方,所以我们轻易地躲过了这次搜查。我暗暗佩服蛇头和船老大的胆量,真不知道他们在荷枪实弹的武警面前是如何应对自如、如何无事一般。武警巡逻艇离去之后,船老大不敢再让我们出来,只是把暗门打开,让我们能呼吸新鲜的空气。
    渔船在进入香港水域之后,又被巡逻的香港水警登船检查,但是我们仍侥幸躲过这道关。但长时间的紧张、饥饿、空气混浊和晕船反应已经把夹层里的人几乎全部放倒,有的人在夹层里吐得死去活来。


    十四
    当我从船舱里爬出来,见到灯火辉煌的香港的那一刻,我心里感受并非是百感交集,而是非常的简单具体,那就是从此所谓的什么教条、什么学说、什么的领导与我彻底的没有了关系,我将不再生活在一个思想被禁锢的世界里,我自由了!
    同样是一艘摆渡船把我从渔船上送到了一处立交桥附近的堤坝边,我小心翼翼的上岸之后发现周围没有警察巡逻,就从暗处走到马路边招手截了一辆出租车,我要去的地方是油麻地一带的亚皆老街,我在中戏的一个同学的家就在那里。到了下车的时候,才发现手里的港币不够支付车钱,少了二十元。我就给司机解释,说初到香港没来得及兑换,给人民币行不?那时节人民币远不如现在吃香,司机看了我一眼,说偷渡来的吧?我点点头。他又说了一句:小心一点啦。就叫我下车,自己开车走了。
    我坐电梯到了该去的楼层,一敲门,发现我同学不在香港,同学的老爸很热情,叫我进屋,冲个凉。他就忙着帮我联系我要找的人。不一会儿,当时在翡翠台新闻部门就职的一位刘先生就赶到了这里,在那个敏感的时期刘先生曾采访过我。刘先生在嘘寒问暖之后简单地说明了要在香港取得合法居留的方式,刘先生出主意说这事情可以叫另外一个人出面帮助。于是刘先生当即给那位先生去电话,那位先生立即就叫刘先生送我去他家里。临走时同学的父亲塞在我手里两百元港币,说现在可能需要这个。我推辞不过,又让我好一阵感动。
    我同刘先生一起打车去到那人家里,那人详细地问了我的情况,最后他说,照我介绍的情况看,我在香港取得合法居留应该是没问题的。他就叫我先住在他家里,等周一政府机关上班之后就去办理相关的手续,我到达香港的这天正好是一个周末。我们三人接着相关的话题又聊了很久,直到深夜。那位先生多年来一直有志于香港的民主和民生事业,在首次民选香港议会议员中就以高票当选,这是后话。
也许你现在去香港,那里信息的多元化与完全开放不会让你感觉震撼,这是得益于网络发展的结果。但是在那个年头,突然从一个封闭的环境里来到香港,就觉得惊讶得不行了,报章杂志之多,信息量之大,观点见地之丰富,真令人咋舌。还有那街头猎猎招展的青天白日满地红旗帜和将先生的挂像,什么叫真正的自由社会,不需要你细细琢磨,一切都身临其境。我得到的第一个体会就是,离开大陆的那一刻起,你在政治上就开始享受正军级以上待遇,因为当时在大陆有一本关于全球信息的日刊《内参》,那可以本神秘的读物,上下午各一本,是需要正军级干部才能阅读到的刊物。还有人因为私下传播《内参》中的内容而陷牢狱之灾的情况,而在香港,这些信息就公然的躺在各个街头的报摊上,出现在无处不在的电视滚动新闻里。
    周末的两天里,我见到了在北方认识的几位香港记者,还有另一位家住香港的中戏同学,他们见我来到香港都十分欣喜,又是请我吃饭、又是替我买衣物、还陪着我到处游览,弄得我十分不好意思。几位记者多年后也在世态变迁里远离了这个曾经令他们自豪的职业,而学导演的女同学则成为这方面的大腕了,导演的影视剧经常能看到。
    周一的早上,那朋友陪我一起来到尖沙嘴,先在一家西餐厅吃了一顿丰富的早餐,然后他送我去了香港出入境管理局的一个机构,算是我向当局的自首。因为事先已经有联系,管理局的人还算客气,在填好一张表格后,送我到一辆面包车里,而已经在车上等着的其他偷渡者则已经被带上了手铐。香港一个法治社会,像我们这样的非法入境者如果要获得正式的拘留身份,都必须经过一个身份甑别过程,而第一步就是先把你拘起来,随后进行你的身份确认和具体情形了解,这一切结束后你如果符合相关的法律条件,你就可以合法的留在香港了。香港关于这方面的法律条款,似乎与欧美国家的法律更为接近。


    十五
    香港拘押偷渡客的地点之一是在新界地区距深圳不远处的一个山坳里,这是我离开那里在返回九龙的路上时才弄清楚的。汽车沿着一条专门的公路翻过几道小山坡,就可以看到那个拘押场所。在山坳里平出一块场地,四周有高架的铁丝网,看上去与美军设在关塔那摩的战俘营近似。管理人员办公和住宿是几排简单的平房,疑犯则住在一个波纹板的大棚子下面,每个人的空间又用细铁丝网格分割出来。外围四周视线所及,没有农田与村落,只有近处的草坡和远处的树丛。床是简易钢丝床,毛毯被褥比较干净。疑犯相互间可以看见,可以随意聊天。白天时分各个小笼子的人可以出来自由活动、串门,晚上就必须回到自己的格子里。有两名值班警察坐在一个写字桌后面,那位置可以完全看清所有疑犯的举动。厕所和冲凉的地方还是封闭的,比较人性化。当然,我所指部分是我这类人所拥有的条件,那些与事件无关的疑犯的关押环境就会严格多了。
    我在那里呆了三、四天,有警察分别找你谈话,了解你的身份和本人在事件中的参与经过。然后警方会通过自己的方式去核实。那棚子里还住着几位与我情况接近的人士,但是因为彼此都不清楚相互的底细,而且据说有来自那边的卧底,所以大家的交流并不多,只是在一起下棋打牌,聊聊风花雪夜。那当值的警察经常给我们找些报纸杂志来,供大家阅读消遣。只是当警察拿来一些成人杂志时,猛然间还是令我们不适应,一是因为这些杂志在大陆属于非法的刊物,二是居然是由执法者警察带来给我们的,但随后一想,这里是香港,某种级别的色情读物是合法的。警察的态度比较和蔼,与大陆的相比肯定会让人舒服一些。
    印象中那里的一日三餐还算不错,菜品丰富有变化,还有水果吃,关键在于这一切都是免费的。
我的情况比较明确,很快就通过了他们的甑别,但负责我这个案子的警察给我讲,因为我出去后由政府提供的住所还没落实,所以我需要多在里面呆几天,我就给朋友去电话,说明这里的情况。那朋友就给警方电话,说我出去后可以住在他的家里。于是他们给我做了一张带照片的证件,然后由一位警察开车送我到最近的一个轻轨站,还替我买好车票,我就这样回到了九龙的朋友家里,我到港第一天住过的地方。
    我之前与那朋友素不相识,他默默地帮助我并不会因此得到什么好处,这其中除了政见之外,我想可能就是因为他是天主教徒的缘由了。我在他家住过很长的时间,直到我搬去另一位朋友家里。现在这位朋友担任立法委员(民选连任),真希望他在这个舞台上能有杰出的建树。
    一件令人感觉搞笑的事情发生在我取得香港的正式居留权后的某天里,那个谁谁谁的喉舌《文汇报》刊登出一大篇文章,题目为《深圳边防近事》,内容里主要宣传深圳边防在事件期间是如何奋勇抓捕逃亡分子的,其中一段居然提到了我的被捕,说深圳边防武警战士抓获了在广场上号称什么什么的被通缉的某某。但此时此刻我已身处自由的香港,这篇文字就成为经典的马后炮注脚了。


    十六
    要单独描述在香港的见闻,可能会形成另一篇长文。只是因为现在国人去香港的人太多,香港的不同之处已为大家所认识,在此就不赘言了。反正那社会安定、新闻自由、经济繁荣和声色犬马给人印象深刻。
    在香港正式取得居留许可后,我等被有关方面私下告知,最好转去第三国比较稳妥,因为我等的身份特殊,香港局势多变,特别是某些势力的地下活动也相当活跃,恐有不测发生。我等就开始谋求去第三国的路子,当时我们可以去的地方有多种选择,如美国、法国、英国和台湾地区。但是申请的过程还是比较漫长的,需要排队等待名额,需要再一次经过联合国相关机构驻港办事处的身份确认。
    我后来觉得老住在朋友家里脸上有些挂不住,因为他们对我的关照正所谓无微不至。我就搬出朋友家住进了港府机构提供的住所,那是在油麻地钵蘭街的一家位于三楼的宾馆。钵蘭街是香港有名的花街,沿街风月场所云集。我们四、五人住在一间带卫生间的大房间里,白天大家分头出去打探去第三国的方式方法,晚上聚在一起就爱聊个未来,对今后的日子大家都充满期待。我的朋友也在设法为我找去第三国的渠道,我当时想去的地方有美国和台湾,去美国是因为那里有许多认识的人,去台湾则是考虑文化背景接近,可以继续学习。
    港府一直为我们提供基本的生活费用,大约每月在2000元左右。为了让自己的经济状态有所改变,我在同室朋友的介绍下,找了一份跑速递的工作,这种工作现在在大陆也很普遍了,俗称小红帽。我每天来到公司后老板就会安排我一天的工作,送合同到某公司、去某公司去样本再送到另一家公司等,这个工作对我而言最大的好处是不用说粤语,而且我对按图找地点也是强项,毕竟有当侦察兵的地形学经历。所以我几乎是公司员工里完成工作最快的人之一,这也让我很快熟悉了香港的城区道路。那些时间里我手里拿着一本地图,背着一个俗气的公文包,风里雨里成天搭公车坐地铁,飞奔在香港的大街小巷和高高低低的写字楼里,辛苦是肯定的,但是心情愉快之极。
    有时候我还需要抽空去照顾同样是采用非法方式入境的道中人,为他们做一些简单的事情,照料起居、购买生活物品等。我真正产生助人为乐的兴趣可能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一是受朋友影响,二是我在逃亡过程中得到了太多人的帮助。
    一天早晨,我朋友来电话,说瑞典现在要接受大陆流亡学生去瑞典,共有五个名额,问我有兴趣去瑞典没有。我说瑞典当然好了,只是之前不知道我有机会去那里。朋友说那你就去见见瑞典驻香港的领事吧。我立即就答应了。在一处办公室里,那瑞典领事准时来了,领事是一位显得富态的女士。与她见面的还有其他几位希望去瑞典的人,大家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如果应对这个问讯。那女士自然首先问大家对瑞典的了解,我因为在中戏混了三年起码对瑞典的艺术还略知一二,就开口与她聊起瑞典的戏剧和电影来,什么斯特林堡的剧作,什么英格玛•伯格曼的电影,这些内容让她有些吃惊,她万万没想到在一个比较封闭的国度里,在校大学生居然还能侃出斯特林堡和伯格曼来,那些人可是瑞典艺术界的泰斗级人物。


     十七
    我与瑞典在港领事的交谈非常有效,第二天中午我就接到瑞典领事馆的通知,他们欢迎我去瑞典永久定居,或学习或工作都可以按自己意愿行事。并要我抓紧去联合国相关机构办理手续,我这才知道,这次通知就我一个人得到,真是幸运之至。的确,瑞典的电影我就看过大导演伯格曼拍摄的几部片子,如《呼喊与细语》、《野草莓》、《第七封印》等,还有学院晓钟老师排过的话剧《培尔金特》,但是给我的影响实在是太巨大了。我以为能去大师成长生活过的地方薰陶一阵子,那该是何等美美的事情。
联合国的驻港机构就在油麻地附近,第三天上午,我按约去参加一个标准的问讯,那主办官员几乎把香港警方问讯过我的问题提纲与我再对了一遍,看来什么都是标准化作业。然后是叫我签署了几份文件,给我拍摄正面免冠照片,半天时间完成所有我新的身份认证程序——联合国确认的政治难民。其主要标准是:因为政治或宗教原因,返回所在国家可能受到生命威胁或不公正待遇(大致意思)。联合国在港机构给我制作的一张有三页纸、A3大小、贴有我照片的文件,就是我最新的身份证明文件,进入瑞典的签证也贴在了上面。就这样,我通过合法手续离开香港去第三国的证件全部准备就绪。
    在中戏读书时,我周围有好几个朋友对出国都有强烈的念头,衣服兜里放着外文卡片,成天背着单词练着口语。我在他们中间是坚决不打算出国的一个,就想着毕业后进个什么制片厂、电视台就算功德圆满了。但是冥冥之神却作弄了我,几次稍不留神的转折,就把一个真想赖在国内打发日子的人给推到了这样的境地,而几位朋友这时候还老老实实地呆在国内,这就是所谓命运的安排吧。
    到了第四天,他们居然已经把去瑞典的机票送到了我的手里,那叫一个高效。我抓紧剩下的一些时间,采购衣物以应对北欧的寒冷,还与在港的朋友一一道别,他们对我的关心和照顾真的让我铭刻于心。
    那天晚上,有一位在香港媒体做事的朋友送我去机场,当我拿着那张与众不同的通关证件走向边检站时,一时间我对香港产生了依依不舍,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感受到自由的地方,在这里我开始试图用另一种方式审视世界和自己,我也变得容易伤感。飞机掠过跑道在轰鸣声中拉起机身的时候,我看见了深圳城市的灯火,它与香港接界的地方有一道宽窄不一的黑暗地带,就是这条该死的分界线,让我们的世界——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天地。我泪水忍不住涌了出来,眼前一片模糊……
(全文完)

老鱼写的另外一篇回忆参加越战的文字:http://club2.cat898.com/newbbs/dispbbs.asp?boardid=1&id=1331142
  

    正式预告——
    我将在今年夏季开始写《回国》,其实我回国的经历也充满曲折和戏剧性,其中的一些章节可以看成是德国电影《窃听风云》的简版。再次重申:我以为写出这些回忆文字(包括《兵败如山》),就是用平民视觉试图还原历史的一种方式,它成为所谓正史摆脱不掉的影子。正因为有了影子,叙述就有了层次,历史的记录就显得丰富起来。
《回国》已经开始连载(07年07月):
http://club.cat898.com/newbbs/dispbbs.asp?boardid=1&id=1751764
    (老鱼联系方式:拉萨雪线汽车俱乐部 0891-6332842)
[原创]自我放逐(全文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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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老鱼 于 2007/2/11 23:29:40 发布在 凯迪社区 猫眼看人
组合起来大家阅读方便       

                               自我放逐
                             作者   老鱼 


    一
    (写在前面的几句话:若干年以来,当有朋友问及我个人的那段经历时,我一直没有像本文这样娓娓道来。在今天披露那些往事并非是单纯想吸引大家的眼球,藏在记忆深处的那些逃亡映像有时候会冷不丁的从脑海里冒出来,一个个我所认识、不认识但都真心帮助过我的人的面容仍是那么的亲切和熟悉,一次次无私相助的场景仍历历在目。现在,我决定将这些故事讲给大家听,主要目的是基于一种感恩的心态,在事情过去了N年之后,我要通过这种方式向曾经有恩于我的你们表达我的敬意和真诚的感谢。这篇文字依然是我真实的回忆,出于对某些问题的顾忌,其中的一些人名我将选择隐去。)
    渔船的马达声终于平息,漆黑的船舱夹层里突然安静了下来,耳朵里机器的共鸣声慢慢减弱之后,海浪轻轻拍打船舷的声响就渐渐显得清晰。我按了一下手腕上的电子表,微弱的光亮显示出此刻的时辰:北京时间20点47分(某年9月23日)。从行船的时间上判断我们身处的这艘渔船已经进入香港水域,一刹那间我突然感觉到鼻子的一阵酸楚,我这一次疯狂的举动缘于对自由的渴望和企盼远离恐惧,而现在,在经历了太多的艰难之后,我成功地达到了自己想投奔的目的地:香港,一名不折不扣的偷渡者则是我到达香港时的真实身份。
    我们搭乘的是一艘沿海常见的小吨位渔船,所处的夹层依附于船底的中央,是一个由钢板焊结成的金属盒子,面积约有8-9个平米,高度约80厘米。这个设计完全是为了走私物品的需要,这是广东一带走私人员各种瞒天过海的船只改装把戏之一。所以要藏身于此就毫无舒适可言,在经过近8个小时的海上颠簸后,夹层里的10来位同行者大多昏昏欲睡,大家分散着躺在冰冷甲板的各个角落里,空余的地方摊着一堆堆呕吐物,晕船、心理压力、异味充斥和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让夹层里的多数人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一阵响动之后,夹层的暗门被打开了,一束耀眼的手电筒光亮照了进来。
    “到了!你们动作快点,马上出来!”船老大压低了声音急迫地告诉大家,这话音刚落,夹层里立即就生动起来,大家争先恐后地坐起身子,猫着腰在夹层里移动着,迈过脚下的污秽物,迅速地从狭小的暗门爬了出去。
    夹层的暗门藏在船的某个舱里,当我通过一段黑暗的通道,探头从船的窗口往外望去时,那扑面而来的满目城市灯火顿时让我激动不已。当我在香港稳定下来之后,我凭着记忆,在香港维多利亚港湾附近寻找了2天,终于找到了我到达香港时登陆的地方——香港岛西环靠近维多尼亚海湾的一处高架桥下面,附近有一个小小的四方形避风港。


    二
    那是一个初夏闷热的下午,铅色的天空中飘荡着黑色的烟雾,孕育着一场随时要倾盆而来的风雨。当我被好友的自行车驮着吃力地回到中央戏剧学院学生宿舍时,在楼道里聚集的同学和老师们对我伤势都大吃一惊:左额头上有一个隆起的血包,高出原地约4 厘米,经过纱布缠绕更夸张了伤处的造型。我浑身上下都布满了淤血的印迹,从伤痕的形状看可以判断出是什么肢体部位、物体所造成的。
    我斜靠在被子上,努力想找一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尽量不要碰着比较严重的伤处。同屋的同学按我的意思帮我收拾衣物,塞进一个箱子里,我觉得继续呆在学校里不是当前的第一选择。老师、同学在我所在的寝室进进出出,大家在安慰我时都表情凝重,眼里闪动着泪花,在一种压抑的氛围里我虽接受到的是只言片语,但我心里却有太多的感动。我没有告诉大家我下一步的去向,只告诉大家我可能要离开这个城市,那一刻我对未来不敢有任何奢望。一位同学交给我1200元钱,这是山东一所艺术院校同学们捐出来的,这些钱在后来的日子里给了我极大的帮助,所以我愿意在此对那些既为谋面、甚至不知道姓名的同学道一声谢谢。学院当即决定派轿车送我到我想去的地方。
    我坐着学院唯一的一辆轿车,在老师同学们的目送下离开了长满翠绿爬山虎的宿舍楼,轿车行驶在街头时那雨点也开始掉落下来,而在我面颊滑落的则是一滴滴发热的眼泪。
    轿车离开南锣鼓巷往地安门方向,很快就到了我要去的地方。那是位于厂桥附近的一所四合院,我一位朋友在院子最里边有一间小平房,我打算暂时到那里住上几天养养伤。晚上,几位朋友来到这里,大家分析了一下时局,但不管如何他们都劝我尽早离开这个伤心的城市。大家说话时都压低了嗓门,因为前一排房子里就住着一位老太太,她是街道上的居民代表,平时对我们的言行从来就没有顺眼的时候。但是就是在这个晚上,老太太自己亲手做了一大海碗鸡蛋面,叫她儿子给我送到房间来,并叫儿子转告她对我们的担心,原来老太太是看见我走进院子,我那一副惨兮兮的样子叫她立即明白了几分……写到这里,眼泪就有些挂不住了,那一刻的感动虽然流经N年,但在我心里仍是如此的清晰。
    第二天一早,一位在中国音乐学院读书的老乡用一架小板车拉着我去火车站,赶到火车站时正好有一列火车要发车,终点是山西太原。我临时补票上车,在车厢坐下后我这副扮相引起了好些人的注意。旁边坐着的是一位北京交通大学在读的女研究生,个头不高,架着一副高度数的眼镜。经过简单交流,我们之间大致就有了了解,她也是在父母的催促下要回到在太原的家里。她见我伤势不轻,就叫来列车长,那列车长是一位中年女性,她见状立刻安排我去硬卧车厢躺着,还安排列车员照顾我的饮食。当天晚上,列车准点到达太原车站,我出站后因为人生地不熟,正犹豫去哪里落脚为好时,那位交大女生的母亲前来接站,当她清楚我的情况后就邀请我去她家里小住。


    三
    那位女研究生的家就在离火车站不远的地方,她的男朋友也非常欢迎我的到来。我在他们的照顾下静养了2天,在能够正常走动时我就走出房门,顺着太原著名的迎泽大街漫无目的的瞎逛。那时候太原的气氛不算紧张,街头的动荡已经趋于平息。我还去找了家住太原的同学,他们是中戏山西歌剧班的,大家见面喝了一顿酒,谈起时局都不住地叹气。
    第3天,我觉得伤势有些好转,脑子里就有了回学校的念头,于是告别了那好心的一家人,登上了北上的列车。遗憾的是我没能留下那位女生家里的电话,从此与他们一家失去了联系,真希望那些他们好心的举动事后没给他们带来麻烦。多年后我去太原出差,曾试图找到那片记忆中的宿舍区,但那附近几条街区已是新建筑林立,模糊的印象再次陷入新的茫然。
    有时候你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命运,有时候命运就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让你不得不相信一些所谓的神奇。我至今也无法知晓整个事情的背景,但从那军人口里说出了几句话之后,才真正开始改变我的命运。就在转身的那一刻,我作出了一个关于我自己今后命运的决定。
    那是在12日的13点左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午后的阳光明晃晃地照着大地,我多半是出于好奇,产生了要回那地方去瞅一眼的想法。我用一顶帽子遮挡着头部的伤痕,骑着一辆自行车到了那附近,然后推着自行车边走边看。约百米之外的路口设有一个军人的执勤点,有几位要路过此地前往工作单位的人正向军人解释要经过此地的理由。我见周围气氛平和,就推着自行车朝他们走去,想近距离看看那熟悉的景致。我已经走到执勤军人们的面前,那几人因为还没被放行仍努力地向军人们解释着什么。我装出平静的样子,仿佛心不在焉地张望着远处。这时候一个着军人干部装、背着冲锋枪的军人径直走到我的面前,说了一句“你走吧!”,我迟疑了一下,还以为这里属于管制禁区不让闲人滞留,但是他接下去说出的话让我惊出一身冷汗,这个军人见我没什么反应,就用更为严厉地口吻说:“你赶紧走吧,我们都认识你!你走吧!”军人说完这话若无其事地往旁边去了,我心里当时受到的震撼几乎让我呆在原地,但是我立即就彻底明白了那军人的好意,我故作镇静地转过身来,慢慢骑上自行车,我对那军人心存感激的同时又感到莫大的威胁,这个“我们都认识你”的说法从何而来?对方幕后都有哪些运作?我将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越往后想我心里越不是滋味,一走了之的愿望立刻就涌上了心头。


    四
    第二天上午,我就坐在了去重庆的火车上,经过几十个小时的摇晃回到重庆渝中区储奇门家里。当党报记者的父亲自然不完全同意我的所作所为,我们之间有过N次激烈的争论。其实我父亲对有些东西在反右时已经明白过来,他在那一次惊心动魄的运动中与恐怖之网几乎是擦肩而过,单落下一个什么警告处分。那几天媒体上接连有所谓“英雄榜”发布,我担心会不会突然间自己也榜上有名,因此给家人带来不必要的痛苦。所以我在回家的第二天又登上了去广州的列车,与家人不辞而别。
    在列车上我认识了几位去九寨沟旅行后回家的青年游客,大家经过交谈很快就相互熟悉起来。在分手的时候还互留了电话,他们还答应在广州给我做导游,不料后来当我陷入经济困境时,就是他们中的一位女孩给了我无私的帮助。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广州,举目无亲。但是我此行已经有了非常一个明确的目标,先进入深圳,再伺机偷渡香港,与那些是非作一个彻底的了结。到达广州的当天下午,我就开始着手相关的信息收集,我先是打听到在火车站前广场附近有办理去深圳的证件,到了那里才发现所有的窗口都因为相同的原因停办了这项业务。但是路边有人搭讪,说可以私下办理去深圳的《边防证》,为了消除我对事情的疑虑,他们承诺,办好证件并带我上火车到达深圳后,他们才收取费用。就是用现在的眼光看,人家的客户意识那算一个到家。但我毕竟还有几许遵纪守法的观念,我还担心当局有可能拿这件事说事儿,加重对我的处罚。所以我没有立即选择这个方案 ,想看看有没有更为安全的方式进入深圳。
    但是,那时节风声鹤唳,几乎所有正常进入深圳的门已对我等关闭。就连我的扮相、我的口音在当地就显得突出,你去旅馆办理入住、你去叫出租车,人家两句话后就会问:你是从哪个什么地方来的吧?随后会再多看你几眼,看这张脸是否在“英雄榜”出现过,真是抬举我了。
    我在广州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中午我就下定决心要与那帮黑道分子打交道,通过他们的渠道进入深圳。我收拾完行李,来到火车站前面的广场,找到昨天见过的那人,经过讨价还价,最后以170元成交。他当即带着我搭乘公共汽车来到郊外的一个照相馆里,拍了证件照,照片很快就冲印出来。他又带我到了广州天河火车站,那时候天河一带还是一个大工地,十分的脏乱。
    下午广州去深圳有一班列车是从天河站发车,我们十来位选择如此方式进入深圳的人分散坐在空空荡荡的候车室里,我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准备去面临不一样的挑战。接近发车的时间了,那人悄悄地递给我了一张《边防证》,我打开一看,除了看出印章是刚盖上去的以外,还真看不出别的毛病。当时坐火车进入深圳需要查验三次证件,第一次是上火车的时候,第二次是在列车上,第三次是在深圳出站口。
    我手里拿着这张可能决定我命运的纸片,坦然地走向站台上了火车,途中甚至还给验证的公安一个微笑,最后凭着这张与我姓名、年龄和出身地不符的《边防证》顺利进入深圳。把费用支付给那人的同时,那张可爱的《边防证》又回到了他的手里。
    我当时如果要继续拥有这张纸片,就需要额外支付200大洋,但是我有些心疼银两,就没舍得花这笔钱,结果导致第二天的牢狱之灾,心里怎一个悔字了得。


    五
    在深圳我还有几位认识的人,但是在当天天黑前我竟一个没找着,不是电话没人接就是找上门后被告知人已去外地,我顿时感到失望之极。那时在深圳,没有《边防证》任何酒店或招待所都不敢接收你的入住。夜幕下的深圳一片灯红酒绿,而我独自一人,疲惫、不安地在人群熙攘的街头走来晃去,盘算着下一步的去处。
    快到半夜了,我来到一家石油公司的招待所,在与前台接待小姐一阵狂聊后,她终于相信了我没《边防证》的理由——被朋友拿去买机票去了,而朋友有急事去了广州。于是我便在那家招待所住了下来,一个套房里安排了好些个床位,我一看也没住几个人。直到半夜我被人们的嚷嚷惊醒去卫生间时,才发现套房里其实住了好些漂亮的妹子。
    第二天早上,我与一位朋友打通了电话,原来他一夜搓麻未归,现在正准备睡觉呢。好在他住所就在招待所后面不远,我就赶去见了一面,我们约定白天我就出去四处走走,见见深圳的场面(我当时也就一内地来的土老冒),晚上再回到他家里住宿,其余的事情容慢慢商议。
    有时候人不能太聪明,我自信有曾经的侦察兵经历,在面对危险行动时反而会更加细致,心理承受能力也应该没什么问题,结果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上街后买了一份深圳地图,把城市周边与香港接壤的部分地形研究了一番,发现往东去的盐田、小梅沙等地方存在的机会也许多一些,我就搭公车去盐田和小梅沙一带实地查看。到了小梅沙,我躺在松软的沙滩上,看着远处香港水域的那几个岛屿,通过目测,我觉两地之间的距离在4公里左右,按我当时的水性游上5、6个小时一定能泅渡过去。我发现小梅沙海滩东面还有一个边防巡逻艇的基地,我就耐心等待,看看他们出巡的时间安排。我甚至想租一部海边供游客娱乐的单人摩托小艇,趁人不备时在海面划出一道白浪朝香港方向疾驶而去,但我清楚地知道枪支的反应快慢和子弹的有效射程,而且摩托艇的速度似乎也不如巡逻艇,我那个惊险或浪漫的想法才没有实施。我当时的设计就是先回城采购一些必要的物资,如食品饮水、安全工具等,然后坐末班车到小梅沙,先潜伏在海边的灌木丛里,待夜深人静时再下海顺着退潮往外海游去。当然,这是我设计的一个最后方案,如果能得到朋友帮助、有别的办法可以顺利出去我何乐不为。
    下午时分我又返回城里,去商店买了一些相关的物品,然后坐进一家小餐馆,默默地把计划反复推演,希望找出一些什么漏洞来。这时候我脑海里又冒出一个新的想法,我搭车去小梅沙两次经过沙头角,我觉得沙头角距香港那才叫零距离,如果在那里也有相同的泅渡机会哪岂不是事半功倍?起码节省大半的体力啊。我想着想着就走出餐馆,找到去沙头角的公车站,毫不犹豫的上车奔沙头角方向去了。
那时候沙头角的建筑远没有现在的多,靠近海边的地方就根本没有什么房子。只是有一条不高的堤坝沿着海岸线修建,有许多纳凉的人三三俩俩的在海边走动。我到达沙头角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我出于警惕先在距海边远远的地方观察附近的情况,我反复查看觉得好像四周也没什么危险存在,在海边执勤的武警并不干涉那些在海边纳凉散步的人群,我就顺着小路慢慢走近海堤。百十来米的对岸就是香港,一个陌生与熟悉的交织的地方。陌生是因为从未涉足半步,熟悉是我知道那里是一个与我们所处的国度几乎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我把附近的地形位置细看了一遍,觉得没什么机会。武警警戒哨位多,在夜里爬上海滩都相当的困难。就在我打算往回走回到公路上的时候,对我大为不妙的一幕出现了:约一个班的持枪武警分散着朝海边走来,他们沿路检查海边散步人群的证件。我后来才知道,这一地带一到黄昏时就开始戒严,直到第二天天明时刻。而我要回到公路上没有别的道路可以选择,只有与他们迎面而过。
    我慢慢走近他们,一个武警士兵看见了我,他叫我拿出《边防证》,我自然没证件可以出示,就连《身份证》还押在招待所里,我向他解释着,说《边防证》放在酒店里了、《身份证》与《边防证》放在了一起云云,这战士看着听着突然后退了一步,举起步枪对着我,“不许动!”他立即叫来另外一个战友,对战友说:“这人看起来是一个学生。”靠!在那些日子里连学生的身份都与疑犯直接挂钩了。于是这两位战士一人担任警戒,一人上前搜查我的腰包,那些让人不用联想就知道你要干什么的东西就显露出来。我腰上系着的皮带被抽掉了,只好两手提着裤子,两只乌黑的枪口一直对着我。带队的武警干部闻讯赶过来,满脸兴奋的样子,连声表扬那战士有识别疑犯的好眼力。我心里那叫一个沮丧,一位曾经见过真枪真炮的侦察兵,居然败到了武警新兵的手里,而且败得十分窝囊。我那时候就暗暗发誓,一定要再来一回,一定要赢上一次。这就是我的性格,一切本性难移。那一天是6月24日,我一辈子都记着这个日子。


    六
    我被带到了武警部队的营地,在简单审问后就把我关在一个建在操场下面的笼子里,三面砖墙,铁栏杆为门。因为地处室外,那哼哼着小曲的花蚊子便从铁栏外纷至沓来,前赴后继地与我玩起了博弈游戏。我坐在地上,双手不停地驱赶着蚊子,但效果还是逐渐在我身上多处区域显现出来。我听出有几位战士是四川人,就主动搭话攀老乡关系,不为别的,就是想他们给我弄几盘蚊香。还真有一位战士给我拿来了两盘蚊香,算是救急。到了后半夜,不知道英勇的武警战士在哪个场合抓来几位MM,就关在我号子的隔壁,这下可热闹了,几乎是整个晚上,那几位MM就不停给与哨兵聊天,话题之广泛和大胆,真出乎我的意料。后来我在深圳收容转运站也遇到同样的一幕,那是后话。不过我特理解血气方刚的战士有这样的所为,毕竟我也是当过两年兵的。
    早上天刚亮,几位官衔不低的武警首长驾车来到这里,把我从简易笼子里提出来。就让我坐在操场边的石凳上,把我围在中间开始了细致的审问。我还是昨天晚上的那套话,动机源于对深圳发展的好奇,但是明白在没有边防证的情况下来深圳也是不对的,一时的糊涂而已。偷渡?连想都没想过。那些东西?平时就有买零食的习惯。吹气的塑料球呢?给我侄女买的。他们就是不信,但是缺乏我偷渡的证据。不过他们对中戏学生在活动中的表现好像有所耳闻,便一再指责我们往日的种种不是。我也就听之忘之,不会去当面计较什么。
    接着,他们要按规定把我移送深圳公安系统,于是用吉普车把我押解到深圳公安局,在一间办公室里办完交接。负责我这个案子的警官是一个瘦瘦的中年人,是个处长。他看完我前面的笔录后,说“喔,原来在五十军当过兵的。”我问他是哪个军的,他回答是四十一军的。我就告诉他,七九年我在广西参战时我们师就是配属他们军的。他说是的是的,还问了一些作战时的细节,这几句话显然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他问我吃饭没有,我说从昨天晚上起就没吃饭了。
    处长马上叫一位女警员出去给我买盒饭。有意思的是那位女警员买回盒饭后,就一直在我身边看着我吃饭,不时地问上一两句话,可以看出她对事情背后故事的关心和对我的同情。
吃完饭,处长说要开车带我去市拘留所。在去的路上,我对处长说,听说新人初进拘留所,都会有一顿“杀威棒”伺候?处长说没那么严重,我会把你安排在一个模范仓里(深圳公安内部把监号叫作仓,不知别处是否也是如此称呼)。一切都按例行手续:搜身、搜个人物品、登记,然后大门被重重的关上,而我,已经在门的里面呆着了。
    那个拘留所刚修好不久,里面也没关几个人。我这间仓里同时还关了一个学生。
    我清楚地记得,负责我这个案子的干警在二十四小时内,连续提审了我四次,不论是半夜或者清晨。算我记忆力好,他们每次得到的纪录都是一样的,同样的问题自然会有前后一致的回答。最后一次审问完,在我在笔录上签字以后,一位主审官说,现在我们已经问完了,接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纪录,你就告诉我们,那些事情到底是如何如何。我笑着说,你们会有录音机的。那主审说,真的不会录音的。我思索片刻,坚持说:我把知道的都说完了,事情背后的故事都在报纸里和电视上披露了,还是以喉舌说的为准吧。大家相视一笑,再没有多言。


    七
    到了第四天,他们说要把我移到别处,我忐忑了半天,不知道当局对付我们的后续手段为何。结果是把我从拘留所移到了收容所,而收容所就在拘留所的隔壁。处长果然没有食言,把我放到了一个比较文明的仓里。全仓10人,大多与走私行为有关,还有一个小偷,在仓里明显被人看低。我因为有人照应,进仓后就被指定睡靠近仓门的第三号床位,这就意味着我在这里面的地位排行第三,跟政治局排座次似的。新进仓的人就有一项工作任务,负责天天打扫卫生,好在仓内面积不大,就一个大炕似的床,一条狭窄的过道,最里面挖有一便坑,打扫干净对大家都有好处,我便坚持担当起清洁员的角色。
    让我简单地描述一下呆了两个月的深圳收容所的建筑设计、 装修风格和物业管理吧。两道大门后面是一条通道,左右两侧分出三、四条支通道。主通道的两边是物管人员的办公区和医务室,支通道的一边是一排编有号码的仓,另一边勉强算是一条绿化带,生长着小树和杂草。每个仓的后面有一个三面墙的露天小院,院子顶部装有鸟笼一般的钢筋,院子面积约八、九平米,是供仓友放风的场地,中间有一道自动化的铁门,一天按时开关两次。仓的上部有两个加了防逃铁栏的窗口,管教们在上层走廊上就可以将仓内的任何角落一览无余。仓铁门上方有一个对话口,是管教要找人说话用的,下方还有一洞,专用于给仓里送饭送水。收容所的最外圈有一道约四米高的水泥墙,上面还架有电网。自来水的源头估计是直接与水塘连接的,一到下雨水就会变得沙沙的、黄黄的,完全符合绿色环保要求。整个建筑为混转结构,大面积的白墙,红色的标语和黑色的门应该是全所的主色调,简单明了。仓里的灯在夜是不会关掉的,以便于夜间的管理。每天送两餐饭、送一次温热的饮用水(怕咱们烫着了)。每周有一次肉食,多数时候是大肥条做的红烧肉,因为皮上的猪毛太多,我给它取名为“刷子肉”。如果遇到米饭里糠太多,就放些自来水进碗里,搅和搅和,让糠浮上来然后随水倒掉。不定期会有额外的烧鸭或烧鹅、方便面、腐乳、鱼罐头、饮料等食物送到仓门外出售(用兑换的代金券购买),价格就物以稀为贵了。因为所里隔三差五的会安排大家做一些手工活,把半成品的塑料花组装起来,所以偶尔也有由此带来的伙食改善。所里还有一间医务室,条件尚可。
    说到这些,就必须提到所里的管理人员,心平气和地讲,那里的管教人员是比较称职的,对仓内人士管理有度,态度较为和蔼。对我们这样身份的人,更是客气有加。印象里所内有像我这号的人有6、7位。其中一位所长几乎每天上班后都会来我门外聊上几句,让我安心地呆在这里,等候上面的裁决。负责我这个仓的管教是一位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平时还给我找书找报纸看,还叫我去办公室打扫卫生,变相的给我放风,到了办公室可以喝喝茶、与警官们聊聊天。那位驻所大夫更是一个好人,常常叫我去医务室坐坐,话题毫无禁忌,讨论也很深入。我初来乍到对这里警官的素质普遍较高觉得有些诧异,因为我在内地对这种场合的内幕了解得相当的多。我判读这可能当地与香港接壤,香港那种法治的观念或多或少都传入影响到大家的言行,还有就是所里有部分香港人士在押,大家的言谈举止都比较注意一些。但愿我这些表扬不会给所里的警官们带来什么不便,只是谁现在还想拿多年前的往事来找茬,以此来打击同事,那真叫卑鄙得到姥姥家了。不过里面销售食品的物价偏高,不知今日降下来没有。


    八
    在仓里的日子节奏很慢,没有了钟表我们确定时间的方法,就是看阳光映在墙上的影子到了什么位置,光线划过墙上一道道粗糙的刻度,提醒我们该吃饭了、该放风了,如果遇到阴天,时间概念就变得模糊。大家能玩的一是打牌(锄大地),二是看书、看报,书籍以武侠小说为主。相互交流案情和法律知识也是一个重要的活动。闲极无聊还可以看蚂蚁搬食物、搬家,或独自面壁发呆。放风的时候十来号人就围着小院跑跳,做俯卧撑。但是令人最难受的是几乎所有仓里的人都染上了皮肤病,人身上的许多部位出现溃疡,逼得大家有时候宁愿全天候裸体,反正仓内外全是男性,管教也就不太在意这事。
所里唯一的一间女仓,就位于我们这排的第一间,有一次某警官告诉我说,关押的女疑犯里有一位好像是你的校友,是广东什么文艺团体的人,也是因为与我差不多的原因关进来的。一天上午,那警官带我从那女犯仓门经过时,还专门叫那位女士与我隔着仓门聊了几句话,那女士年纪或许比我大一些,好像也着戴眼镜,她神情坦然,对我说了几句安慰和鼓励的话,当时有一种悲情和感动涌上了我的心头,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我努力使自己平静一些,故作坚强地点点头,也说了几句意思相同的话,警官就催促我赶快离开。毕竟还是学艺术的人,感性的东西多一些,遇到这样的场面就容易动情流泪。真希望那位女士现在一切都好。
    时间一长,我对仓里的许多内幕也逐步了解,如仓与仓之间如何传递信息,怎么能买到严禁销售的香烟、怎么把信件夹带出收容所或者带信件进来,我甚至还见过仓里还藏有用于磨断钢筋的薄砂轮片,可见另一个世界的精彩。大约两周之后,排在我前面的二位同样的走私罪名,一个被起诉,一个被判劳教。他俩离开后,我居然就成为仓里的第一负责人。但是我从来没做一件欺压同仓的事情,反而同大家一起把卫生做得更彻底一些,经常与大家玩玩游戏或说说荤段子什么的,大家关系十分融洽。
    时间就在这样的情形下慢慢的溜走,我通过看报纸也觉得外面的局势似乎也稳定下来。我问所长,我们什么时候能得到一个最后的处理结果?所长显然不清楚事情的进展,只有安慰我别着急。记得是八月二十六日,我突然有了一个注意,我认真地写了一个字条,上面写着:“我有还重要的事情要报告”,条子经管教转交给了管这个案子的人。第二天下午,那个我见过几次的人出现在我所在的仓外,令人意味深长的是,那人并没叫我出去单独听我所谓的报告,而是一见面就大声说:你的问题不都交代清楚了吗?你还有啥好说的?我就给他解释,说现在临近开学了,如果我没什么问题是否可以放我出去,如果有问题就请你们该怎么着就怎么着。那人回答说,你这个人的情况比较特殊,一般的人我们把材料报到当地后人家很快就能给个答复,我们就该放放、该送走就送走了,而你的材料报到原籍后就一直没什么动静。要不我们再问问他们吧。我与他就这么简略的几句对话,那人随后就离开了。
    第二天下午3点钟左右,管教在仓外叫我的名字,说要放我出去。我毫不在意地说,你开什么玩笑?那天正好有一位经济问题上出了麻烦的人关进了我们仓,他一进来就担心挨打,我给他解释这样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他就按惯例开始给大家简单讲述他的案情,这时候管教就开始叫我了。管教说这是真的,并挥了挥手里的纸条。我将信将疑,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出了仓门后在办公室见到了昨天见过的那人。那人说,我们再次给那面发去信息,但是那边仍没回应,我们觉得你就一学生,也没做什么天大的事情,所以决定释放你。但是我们需要把你交给民政部门的收容遣送站,由他们送你回当地。我说你们为什么不能直接放了我?他解释说以前是可以这样做的,但现在不允许这样做了。


    九
    我离开深圳公安收容所的时间为八月二十八日的下午,一辆吉普车把我和另一位来自同一城市的哥们儿,一起送到深圳的收容遣送站。那哥们儿也算倒霉,因为上街未带身份证,加上一口纯正的京片子,就被夜巡的警察查获后送进收容所,这一身份核实工作一搞就是一个半月,据说是当时需要核实的人数太多了。
    民政系统的收容遣送站的管理明显的比警方要严厉得多。关押场所的条件更是糟糕之极。一进大门在办理登记的时候就每人收取五十元,说是当晚的餐费。然后大家被要求按来自祖国不同地区分开,列成方阵在阳光下的操场上蹲着,等待由各处押送来的人到齐,四周有威武的武警战士持枪监视。由于在深圳做小姐的被抓获后也是通过这一渠道被驱逐,所以被收容人员里靓女如云。到了下午四点来钟,晚餐就送到了操场,每人发了一盆蒸熟的米饭,上面还有不多于十条的咸菜干。这是我享受过的最贵的晚餐之一,所以印象深刻。在张扬的管理人员来回走动的催促声中,那碗饭吃了一半就再无法往下咽了,因为连一口菜汤都不提供。大家把搪瓷碗码成一堆后,就按男女分别赶进一间大屋子,百十来人一起挤在约三十来平米的房间里,里面除了有一个水泥砌的台子和一间脏得几乎无法涉足的厕所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供人住宿。大家只好挤坐在水泥台上,看着铁窗外的天色渐渐转暗,直至夜幕完全降临。
    我与那位哥们儿一起聊着相互的境遇,两人唏嘘不已。那一夜唯一的乐趣,是隔壁女监里的那帮胆大的女流与室外担任警卫的武警战士,整整调了一夜的情。战士每小时换岗一次,但是他们之间放肆的暧昧话题就从来没中断过,相互间的过招那叫一个精彩。直到天边现出微明,双方的精力都耗费得差不多了话音才减弱下去。那哥们儿有一位女朋友也在深圳,当她知道他被转送到这里来后,就积极展开了外围的营救工作。半夜时分,突然房顶的天窗外有武警在叫那哥们儿,我俩深感诧异。那武警随后就叫他到天窗下面接东西,随着几个鱼、肉罐头,几个水果就此从天而降,在全屋人羡慕的眼光中砸在了他手里。哥们儿告诉我说肯定是他女朋友的所为。
    第二天上午,全体人员被押上几辆破旧的大巴车,经过一段时间的行驶,大巴车开进了深圳边防管制线外的樟木头镇收容遣送转运站。这个转运站更让人感觉恐怖,一个不大的空地四周都是黑乎乎的关押人的房间,条件十分简单恶劣。大家将在这里按原籍地区不同,分别关进房间里,在凑齐一车后就沿途转交到各地的收容转运站,直到把你我送回原籍所在地为止。
    我们下车后全部被要求蹲在空地的一侧,一位胖胖的中年管理人员手里拿着大家的材料,他叫到谁谁就加入到另一个区域去蹲着,这样就把收容人员各自的原籍区分出来,便于再分别关进不同的房间。当他叫到我时,在材料上多看了几眼,他叫我到他跟前,小声地对我说,你这种情况回去就惨了,沿途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他接着问,在这里有没有人保你出去?我说没有,就连“保人出去”一说也是刚从你这里知道的。他马上叫来那位哥们儿,问他有没有人来担保?那哥们儿说有人。胖胖的中年人立即告诉他说,你把这人也一起保出去吧。哥们儿当即答应下来,我这时看到了收容我的材料上公安列出的收容原因,上面就两行字:没有边防证进入深圳,在审讯中承认在某城市参加过“街头行为艺术”。由于有收容所里那人的热心和正直,我居然就这样被保了出来,我当时连五十元保费都是那哥们儿给支付的,我当时身上所带的盘缠也所剩无几。
    走出樟木头收容遣送转运站,我与那哥们儿就搭上了回广州的火车。在火车上,哥们儿与他漂亮的女友还请我吃了一餐丰盛的午饭。本来说好我们回到北方后找时间一起聚聚,但是我回城后没几天随即又踏上了出逃的旅程,就再也没联系上哥们儿。在此一并对樟木头收容专送站的那位胖哥和哥们儿,表达我永远的感激,在我命运一个可能出现拐点的地方是你们真挚地帮助了我,让我度过难关。


    十
    到了广州我找到一家便宜的旅店住下,便急着联系北方的朋友尽快给汇些银两过来,以解燃眉之急。在那种时刻和我当时所处的背景,要主动找朋友相助还需斟酌一番,因为毕竟大家都有多次运动的经历,知道与我等打交道或许会有意料不到的麻烦,我也不忍心看到可能出现的尴尬局面。我最后找到一位在中央某新闻单位就职的朋友,叫他给想些办法,经过他的联络,总算找到广东某新闻机构的人,由广东的这人接收到汇款时转交给我。
    那时候银行还没有电子系统,从北京汇钱到广州还需要好些天时间,我兜里的钱实在是不能支撑下去了,到后来连一日三餐都难以为继。我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给我来广州时在火车上认识的一位女孩打电话,不料那女孩立刻表示愿意帮助我。当天晚上,她还请我在珠江边一座高楼顶层一家讲究的餐馆里请我吃饭,在第二天就托人帮我买到了紧俏的回北方的火车票。
    记得那天广州天空一片阴霾,大雨下个不停。那女孩约我在火车站附近的一个路口见面,我因为步行加上道路不熟悉就晚到了一会儿,走到那路口时只见她撑着一把尼龙伞静静地站在雨里。她给我车票的同时还塞给我四十元钱,说是给我在路途上应急用的。她还说了些叫我注意安全之类的话,我心里一激动就有些犯傻,嘴一哆嗦就只剩下翻来复去几句感激的话。那女孩当时是在广州的一家电池厂工作,若干年后,当我有机会再次回到广州想当面感谢那女孩时,她办公室的一位同事告诉我,那女孩子已经嫁到澳门去了。
    在那些日子里,有许多素不相识的人给予我种种形式的关照与爱护,他们不为别的,就是因为我曾经经历的故事。所以,所谓民心所指自然明确无误,我以为这就是散布于民间的一种基本良知和正义感吧。
    回到居住的城市后,我觉得局势好像也不像预计的那么复杂,便决定回中央戏剧学院去看看,如果有可能还是把书读下去,毕竟考入中戏是一件艰难的事情它太来之不易。但是接着发生的两件事情让我对继续学习的念头产生了动摇,让我下决心再次出逃。
    我回到学院后的第二天,去拜望徐晓钟老师,晓钟老师当时是学院院长,自然对自己学院的学子一直关爱有加。晓钟老师对我的境遇非常关心,当我简单地介绍完在深圳的那段时日后,晓钟老师立即对我说,你在那里面呆了这些日子,身体或多或少会有些问题,你不如请病假回家吧。我听到这话有些犹豫,晓钟老师又一次表达了希望我请病假回家的意思,晓钟老师那种关切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话语也许给了我某些暗示。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是我当时还是坚持说要留下来在学校继续学习。
    更令人感到不安的是当晚我们几个朋友在一起聚会时,有一位在市里某图书馆工作的女孩对我的出现大吃一惊,她说,就是在昨天,市里有关部门的专案组成员还到图书馆来找她,要她说出我在那一段时间里的表现。在几乎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她重复地回答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等那几人离开图书馆后,她的领导还表扬她说,这次你可能又救了谁。女孩还说,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知道她还认识我的。我听到这些再联想到晓钟老师的话心里才明白,关于我的幕后故事其实并没有结束,只是可能他们人手有限,工作量太大一时忙不过来而已。那位在图书馆工作的女孩是毕业于北大的研究生,后来去美国继续深造,回北京后在美国某政府机构驻京代表处就职。
    一位拍过许多影视剧的导演是我的好朋友,他知道我想去南方后,就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那是他认识的一位曾经赞助过剧组的福建商人。于是,我再次离开北方选择的第一站,就是福建福州附近的一个地方。


    十一
    我离开学院之前,我给几位同学中的意见领袖含蓄地提到我将远行的想法,并告诉他们如果开学后有关方面要追查什么事情,可以把某些责任往我身上推。那天中午我去学院食堂吃了最后一次饭,连碗筷都是同学给找的,记得当天还吃了酱肘子,那可是学院食堂的招牌菜。但是去意已决,胃口并不是那么的好,几位男女同学围坐在一起,谈论的话题大多带有伤感的情绪。即将离开生活了三年的学院大院,心中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从踏上去福州的火车那一刻起,我就铁了心要离开大陆,而福建与台湾隔海相望,如果有朋友的帮助渡海去台湾也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那时候对台湾也没有更多的了解,只是有机会在CCTV的某个部门里看过大量的台湾华视拍摄的新闻节目,大致知道台湾社会的生态现状,同时对那位在八十年代初红极一时的台湾华视新闻女主播的语气神态也颇有感觉。
    火车到达福州是出发第三天的上午,火车站还是有大量的警察抽查来自北方乘客的证件,气氛仍让人感到压抑。我拎着简单的行李走出车站,到站前广场上找到了要去目的地的中巴车。当天下午,中巴车把我带到惠安附近,找到那位朋友后,我就在他的安排下去了一个靠海边的小渔村。那渔村的建筑几乎全部选用石材,从颜色上就能分辨建筑年代的远近。接待我的是一位搞海洋运输的老船工,我与他们一家人相处甚好。接下去的一周里,我几乎无所事事,去海里游泳、看潮涨潮落,或者听渔民们讲渔村过去的故事,跟着女主人学做几样当地的美食。
    在与村里的人比较熟悉之后,我也试图向他们打听去台湾的方式和可能性,有一位朋友说他也许可以做到,但是需要一笔钱去买一艘基本能出海的小渔船,而且送我去台湾后那船工也需要留在台湾。一天下午,就在我与这人继续商量多种渡海可能性的时候,有人来告诉我说,当地派出所的人知道了这个渔村来了一个北方的大学生,正打算前来了解一下情况。我一听这话马上回到住所收拾行李与那老船工告别,然后叫了一辆载客的摩托立刻离开小渔村。在去城镇的路上,那辆有警方标志的吉普车在狭窄的沙地小道上与载着我的摩托车擦肩而过。我到达城里后立即去了长途汽车站,挤上一班经厦门去广州的班车。半夜时分,我搭乘的这辆大巴驶入广东境内,路过汕头附近时,我突然想起我还认识居住在这里的一位朋友,我决定下车去找找他,看有没有其它的运气。
    没想到那位朋友居然在家!


    十二
    我朋友居住在一个面向太平洋的小镇上,镇上有晒盐工场、一个有模有样的小码头,小镇上明着的交易以渔产为主,暗着的买卖则是家用电器和香烟走私。全镇人都是一种口音说话,更没有人戴近视眼镜。我吸取了以往的教训,出门在镇上溜达时一是不说话,二是坚决不戴眼镜。经过几天的观察了解,我大致知道了这个小镇的脉络,那建得最好的房子是镇书记的,当时就值四十余万。与书记相邻的是几位做海外地下物流的好汉,邻居们都很识趣,自觉地把房子建得比书记的住所要矮上几分。你在此地感觉不到所谓党国的气息,镇上的事情大多由几位名流左右,只是镇上街道墙面的几条常换常新的标语,让人明白此地的坐标还在大陆版图之内。
    我通过朋友,认识了几位镇上的实力人物,到后来还经常去他们家作客,吃各种叫不出准确名字的海鲜、看他们打麻将豪赌。他们对北方所发生的事情所持的基本观点与香港社会基本一致,因为他们对香港的熟悉和认同远远高于对北方的关心。我向他们提出了去香港的愿望,他们表示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帮助我,但是需要寻找合适的时机以策安全。
    九月中旬快结束的一天,一位当地的朋友告诉我说,有一条船要带人去香港,问我愿不愿意一起走,但是那蛇头他们不是很熟,所以可能需要交给蛇头一些费用。我说需要多少钱?那朋友说要两千余元。这笔钱在当时也算一个大数字,我直说我身边没带这么多钱,能不能由朋友先给我垫付,我去香港后叫家里人如数归还。那朋友说这不是问题,只是需要注意安全,而且如果被抓住也不要告诉是谁安排的此事。我答应不论如何我都会替他保守秘密。于是,我就开始准备随身带的东西,并找朋友要了一套当地人习惯穿的衣服,以便掩护自己的北方身份。那朋友还反复教我说几句当地的话,因为去那个乘船的地方需要经过两道边防武警部队的防线,如果执勤武警问你是从何而来、到哪里去,你一定要用地道的方言回答出来。接下来的两天里我坚持练习着那几句话,但是传到朋友的耳朵里还是漏洞百出,可见潮州话是多么的难学。
    这天早上,那朋友用自行车载我来到镇子外的一条田间小道上,那路边树丛里停着一辆陈旧的面包车。车里已经有六、七个男女,看得出是也想去香港淘金的。等十来位同行者到齐后,面包车便挑着乡村小道狂奔起来,以避免路途可能出现的警方临检。中午我们在一个村头的小卖部里买了些食物将就了一餐。到了下午,面包车终于要走向海边的一个港口,而那两道边防检查站就设在去港口的沿途。
那蛇头渐渐明白我是来自北方的人了,而带我们这样的人出海一旦被查出来后,一般会罪加一等。但是他已经收人钱财,起码的“职业操守”起了作用,他也不得不面对一下多余的风险。蛇头又反复纠正我需要说的那几句话,到最后他还是觉得我的口音会被边防武警听出来。
    远远地,我就看见横在路中间的那根横杆和路边站着的三名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坐在副驾位置上的蛇头回头看了我一眼,叫我别慌张。其实,他此刻比我更为紧张多了。面包车在横杆前停车,一位武警拉开面包车的侧门,探头进来察看,我就装成昏昏欲睡的模样,睡眼惺忪地看了武警一眼,然后又闭目,斜头靠在旁边坐着的一位人士的肩上,做出要继续入睡的样子。那武警把车上的每张脸都扫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样,他退身关上车门,挥手让另外的武警抬起横杆,面包车就通过了第一道关口,其实我当时因为紧张,已经把那几句话忘了个干净,只要那武警一问话我就会来个大穿帮,但是这次运气帮了我。第二道检查岗我几乎是如法炮制,作昏睡状,那武警绕车看了一圈,也看出什么破绽,一挥手就放行了我们的车辆。于是,我们就这样来到一个距离香港比较近的一个港口,等待上船出海的时刻。


    十三
    到了港口蛇头告诉我们,那条船还在船坞上维修着,什么时间能离岸尚不清楚。那种关键时刻的等待是如此的显得漫长,以至于我有时候觉得可能被当局抓住何尝不是一件好事,起码身心可以得到彻底的解脱。
    蛇头安排我在港口的一间小客栈里住下,那是一个位于二楼的房间。我进门后首先查勘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我把窗户上的木条弄断一根,如果有人查房我可以从窗户外的水泥平台上逃到左边的一个院子里。晚上睡觉之前,我会用桌子和床把门死死的顶住,以便于有时间从窗户从容离开。
    白天我就装成哑巴在港口小街上溜达,那时候单从服装和举止上我与当地人已别无二致了,只是不能开口讲话。第二天傍晚,蛇头说当晚港口可能要戒严,要我离开客栈躲避,我只好选择海边废弃渔船的船肚子里猫了一个晚上,那破渔船里的老鼠和蚊子怎一个多字了得,我躺在一块还算平顺的船板上眼巴巴的期盼着黎明的来临。
    第三天上午,那条渔船终于启动离开内港,停泊到的港口之外的海域。中午时分,蛇头见守卫港口的武警都去吃饭了,就叫我们登上一摆渡船,向港口外驶去。那内港与外海之间只有一条狭长的水道,武警们就在水道边的台阶上蹲着用餐。摆渡船经过他们的时候,我头上顶一张遮阳的毛巾,眼睛直呆呆地望着他们,就这样从他们眼前划过。摆渡船已经很接近那条渔船了,但是机灵的蛇头突然发现有一艘边防的快艇跟了过来,蛇头立即叫摆渡船的艄公把船开向另一条船的方向。那边防船径自奔我们打算要上的那条渔船去了,当场把我们这船上的人惊出一身冷汗。武警快艇上有人登上渔船,然后把船老大叫到快艇上,快艇随即返回港口。而我们则佯装着要找别的船上的谁谁的样子,捱过那惊心动魄的时光。蛇头见势有些不妙,就令艄公驾船返回内港。
    我们一干人坐在海边一个船舶修理厂的角落里,饿着肚子熬到了下午。消失了几个小时的蛇头又回来了,他说不知是哪儿出了问题,边防武警上船把他们船上的证件收缴了,但是现在事情已经解决,该补办的出海手续也已办完。我们又再次上了一条摆渡船,重新在执勤武警的眼皮底下经过,在港口之外,我们终于登上那条勉强能行驶的渔船。我们那帮人是分两批乘摆渡船登上渔船的,等人一到齐,船老大就急匆匆地下令拔锚起航了。
    船舷两边的海水越来越清澈,夕阳西下时刻的海风也是如此的凉爽。蛇头见我们饿得够呛,就与船老大商量叫他的手下给我们做一点饭。于是饭菜的香味很快在船舱里弥漫开来,视觉味觉感觉所构成的一切都让人深感惬意。但好景不长,随着船老大一声尖叫,我们那号人立即被赶到船舱的夹层里,原来是武警的边防巡逻艇追上来了。在夹层里我们可以清楚地听到武警巡逻艇靠近的声音,渔船在武警士兵的命令下关闭了发动机,于是船舱夹层上面的每一句话我们都听得真真切切。
    武警登船之后喝令船员们全部蹲下,然后叫船老大拿出所有的行船手续进行检查。接着武警把船舱的各个角落敲敲打打还问这问那,仔细地把可疑之处搜寻一遍。但是那夹层的暗门设计巧妙,藏在一个为人注意但不易识破的地方,所以我们轻易地躲过了这次搜查。我暗暗佩服蛇头和船老大的胆量,真不知道他们在荷枪实弹的武警面前是如何应对自如、如何无事一般。武警巡逻艇离去之后,船老大不敢再让我们出来,只是把暗门打开,让我们能呼吸新鲜的空气。
    渔船在进入香港水域之后,又被巡逻的香港水警登船检查,但是我们仍侥幸躲过这道关。但长时间的紧张、饥饿、空气混浊和晕船反应已经把夹层里的人几乎全部放倒,有的人在夹层里吐得死去活来。


    十四
    当我从船舱里爬出来,见到灯火辉煌的香港的那一刻,我心里感受并非是百感交集,而是非常的简单具体,那就是从此所谓的什么教条、什么学说、什么的领导与我彻底的没有了关系,我将不再生活在一个思想被禁锢的世界里,我自由了!
    同样是一艘摆渡船把我从渔船上送到了一处立交桥附近的堤坝边,我小心翼翼的上岸之后发现周围没有警察巡逻,就从暗处走到马路边招手截了一辆出租车,我要去的地方是油麻地一带的亚皆老街,我在中戏的一个同学的家就在那里。到了下车的时候,才发现手里的港币不够支付车钱,少了二十元。我就给司机解释,说初到香港没来得及兑换,给人民币行不?那时节人民币远不如现在吃香,司机看了我一眼,说偷渡来的吧?我点点头。他又说了一句:小心一点啦。就叫我下车,自己开车走了。
    我坐电梯到了该去的楼层,一敲门,发现我同学不在香港,同学的老爸很热情,叫我进屋,冲个凉。他就忙着帮我联系我要找的人。不一会儿,当时在翡翠台新闻部门就职的一位刘先生就赶到了这里,在那个敏感的时期刘先生曾采访过我。刘先生在嘘寒问暖之后简单地说明了要在香港取得合法居留的方式,刘先生出主意说这事情可以叫另外一个人出面帮助。于是刘先生当即给那位先生去电话,那位先生立即就叫刘先生送我去他家里。临走时同学的父亲塞在我手里两百元港币,说现在可能需要这个。我推辞不过,又让我好一阵感动。
    我同刘先生一起打车去到那人家里,那人详细地问了我的情况,最后他说,照我介绍的情况看,我在香港取得合法居留应该是没问题的。他就叫我先住在他家里,等周一政府机关上班之后就去办理相关的手续,我到达香港的这天正好是一个周末。我们三人接着相关的话题又聊了很久,直到深夜。那位先生多年来一直有志于香港的民主和民生事业,在首次民选香港议会议员中就以高票当选,这是后话。
也许你现在去香港,那里信息的多元化与完全开放不会让你感觉震撼,这是得益于网络发展的结果。但是在那个年头,突然从一个封闭的环境里来到香港,就觉得惊讶得不行了,报章杂志之多,信息量之大,观点见地之丰富,真令人咋舌。还有那街头猎猎招展的青天白日满地红旗帜和将先生的挂像,什么叫真正的自由社会,不需要你细细琢磨,一切都身临其境。我得到的第一个体会就是,离开大陆的那一刻起,你在政治上就开始享受正军级以上待遇,因为当时在大陆有一本关于全球信息的日刊《内参》,那可以本神秘的读物,上下午各一本,是需要正军级干部才能阅读到的刊物。还有人因为私下传播《内参》中的内容而陷牢狱之灾的情况,而在香港,这些信息就公然的躺在各个街头的报摊上,出现在无处不在的电视滚动新闻里。
    周末的两天里,我见到了在北方认识的几位香港记者,还有另一位家住香港的中戏同学,他们见我来到香港都十分欣喜,又是请我吃饭、又是替我买衣物、还陪着我到处游览,弄得我十分不好意思。几位记者多年后也在世态变迁里远离了这个曾经令他们自豪的职业,而学导演的女同学则成为这方面的大腕了,导演的影视剧经常能看到。
    周一的早上,那朋友陪我一起来到尖沙嘴,先在一家西餐厅吃了一顿丰富的早餐,然后他送我去了香港出入境管理局的一个机构,算是我向当局的自首。因为事先已经有联系,管理局的人还算客气,在填好一张表格后,送我到一辆面包车里,而已经在车上等着的其他偷渡者则已经被带上了手铐。香港一个法治社会,像我们这样的非法入境者如果要获得正式的拘留身份,都必须经过一个身份甑别过程,而第一步就是先把你拘起来,随后进行你的身份确认和具体情形了解,这一切结束后你如果符合相关的法律条件,你就可以合法的留在香港了。香港关于这方面的法律条款,似乎与欧美国家的法律更为接近。


    十五
    香港拘押偷渡客的地点之一是在新界地区距深圳不远处的一个山坳里,这是我离开那里在返回九龙的路上时才弄清楚的。汽车沿着一条专门的公路翻过几道小山坡,就可以看到那个拘押场所。在山坳里平出一块场地,四周有高架的铁丝网,看上去与美军设在关塔那摩的战俘营近似。管理人员办公和住宿是几排简单的平房,疑犯则住在一个波纹板的大棚子下面,每个人的空间又用细铁丝网格分割出来。外围四周视线所及,没有农田与村落,只有近处的草坡和远处的树丛。床是简易钢丝床,毛毯被褥比较干净。疑犯相互间可以看见,可以随意聊天。白天时分各个小笼子的人可以出来自由活动、串门,晚上就必须回到自己的格子里。有两名值班警察坐在一个写字桌后面,那位置可以完全看清所有疑犯的举动。厕所和冲凉的地方还是封闭的,比较人性化。当然,我所指部分是我这类人所拥有的条件,那些与事件无关的疑犯的关押环境就会严格多了。
    我在那里呆了三、四天,有警察分别找你谈话,了解你的身份和本人在事件中的参与经过。然后警方会通过自己的方式去核实。那棚子里还住着几位与我情况接近的人士,但是因为彼此都不清楚相互的底细,而且据说有来自那边的卧底,所以大家的交流并不多,只是在一起下棋打牌,聊聊风花雪夜。那当值的警察经常给我们找些报纸杂志来,供大家阅读消遣。只是当警察拿来一些成人杂志时,猛然间还是令我们不适应,一是因为这些杂志在大陆属于非法的刊物,二是居然是由执法者警察带来给我们的,但随后一想,这里是香港,某种级别的色情读物是合法的。警察的态度比较和蔼,与大陆的相比肯定会让人舒服一些。
    印象中那里的一日三餐还算不错,菜品丰富有变化,还有水果吃,关键在于这一切都是免费的。
我的情况比较明确,很快就通过了他们的甑别,但负责我这个案子的警察给我讲,因为我出去后由政府提供的住所还没落实,所以我需要多在里面呆几天,我就给朋友去电话,说明这里的情况。那朋友就给警方电话,说我出去后可以住在他的家里。于是他们给我做了一张带照片的证件,然后由一位警察开车送我到最近的一个轻轨站,还替我买好车票,我就这样回到了九龙的朋友家里,我到港第一天住过的地方。
    我之前与那朋友素不相识,他默默地帮助我并不会因此得到什么好处,这其中除了政见之外,我想可能就是因为他是天主教徒的缘由了。我在他家住过很长的时间,直到我搬去另一位朋友家里。现在这位朋友担任立法委员(民选连任),真希望他在这个舞台上能有杰出的建树。
    一件令人感觉搞笑的事情发生在我取得香港的正式居留权后的某天里,那个谁谁谁的喉舌《文汇报》刊登出一大篇文章,题目为《深圳边防近事》,内容里主要宣传深圳边防在事件期间是如何奋勇抓捕逃亡分子的,其中一段居然提到了我的被捕,说深圳边防武警战士抓获了在广场上号称什么什么的被通缉的某某。但此时此刻我已身处自由的香港,这篇文字就成为经典的马后炮注脚了。


    十六
    要单独描述在香港的见闻,可能会形成另一篇长文。只是因为现在国人去香港的人太多,香港的不同之处已为大家所认识,在此就不赘言了。反正那社会安定、新闻自由、经济繁荣和声色犬马给人印象深刻。
    在香港正式取得居留许可后,我等被有关方面私下告知,最好转去第三国比较稳妥,因为我等的身份特殊,香港局势多变,特别是某些势力的地下活动也相当活跃,恐有不测发生。我等就开始谋求去第三国的路子,当时我们可以去的地方有多种选择,如美国、法国、英国和台湾地区。但是申请的过程还是比较漫长的,需要排队等待名额,需要再一次经过联合国相关机构驻港办事处的身份确认。
    我后来觉得老住在朋友家里脸上有些挂不住,因为他们对我的关照正所谓无微不至。我就搬出朋友家住进了港府机构提供的住所,那是在油麻地钵蘭街的一家位于三楼的宾馆。钵蘭街是香港有名的花街,沿街风月场所云集。我们四、五人住在一间带卫生间的大房间里,白天大家分头出去打探去第三国的方式方法,晚上聚在一起就爱聊个未来,对今后的日子大家都充满期待。我的朋友也在设法为我找去第三国的渠道,我当时想去的地方有美国和台湾,去美国是因为那里有许多认识的人,去台湾则是考虑文化背景接近,可以继续学习。
    港府一直为我们提供基本的生活费用,大约每月在2000元左右。为了让自己的经济状态有所改变,我在同室朋友的介绍下,找了一份跑速递的工作,这种工作现在在大陆也很普遍了,俗称小红帽。我每天来到公司后老板就会安排我一天的工作,送合同到某公司、去某公司去样本再送到另一家公司等,这个工作对我而言最大的好处是不用说粤语,而且我对按图找地点也是强项,毕竟有当侦察兵的地形学经历。所以我几乎是公司员工里完成工作最快的人之一,这也让我很快熟悉了香港的城区道路。那些时间里我手里拿着一本地图,背着一个俗气的公文包,风里雨里成天搭公车坐地铁,飞奔在香港的大街小巷和高高低低的写字楼里,辛苦是肯定的,但是心情愉快之极。
    有时候我还需要抽空去照顾同样是采用非法方式入境的道中人,为他们做一些简单的事情,照料起居、购买生活物品等。我真正产生助人为乐的兴趣可能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一是受朋友影响,二是我在逃亡过程中得到了太多人的帮助。
    一天早晨,我朋友来电话,说瑞典现在要接受大陆流亡学生去瑞典,共有五个名额,问我有兴趣去瑞典没有。我说瑞典当然好了,只是之前不知道我有机会去那里。朋友说那你就去见见瑞典驻香港的领事吧。我立即就答应了。在一处办公室里,那瑞典领事准时来了,领事是一位显得富态的女士。与她见面的还有其他几位希望去瑞典的人,大家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如果应对这个问讯。那女士自然首先问大家对瑞典的了解,我因为在中戏混了三年起码对瑞典的艺术还略知一二,就开口与她聊起瑞典的戏剧和电影来,什么斯特林堡的剧作,什么英格玛•伯格曼的电影,这些内容让她有些吃惊,她万万没想到在一个比较封闭的国度里,在校大学生居然还能侃出斯特林堡和伯格曼来,那些人可是瑞典艺术界的泰斗级人物。


     十七
    我与瑞典在港领事的交谈非常有效,第二天中午我就接到瑞典领事馆的通知,他们欢迎我去瑞典永久定居,或学习或工作都可以按自己意愿行事。并要我抓紧去联合国相关机构办理手续,我这才知道,这次通知就我一个人得到,真是幸运之至。的确,瑞典的电影我就看过大导演伯格曼拍摄的几部片子,如《呼喊与细语》、《野草莓》、《第七封印》等,还有学院晓钟老师排过的话剧《培尔金特》,但是给我的影响实在是太巨大了。我以为能去大师成长生活过的地方薰陶一阵子,那该是何等美美的事情。
联合国的驻港机构就在油麻地附近,第三天上午,我按约去参加一个标准的问讯,那主办官员几乎把香港警方问讯过我的问题提纲与我再对了一遍,看来什么都是标准化作业。然后是叫我签署了几份文件,给我拍摄正面免冠照片,半天时间完成所有我新的身份认证程序——联合国确认的政治难民。其主要标准是:因为政治或宗教原因,返回所在国家可能受到生命威胁或不公正待遇(大致意思)。联合国在港机构给我制作的一张有三页纸、A3大小、贴有我照片的文件,就是我最新的身份证明文件,进入瑞典的签证也贴在了上面。就这样,我通过合法手续离开香港去第三国的证件全部准备就绪。
    在中戏读书时,我周围有好几个朋友对出国都有强烈的念头,衣服兜里放着外文卡片,成天背着单词练着口语。我在他们中间是坚决不打算出国的一个,就想着毕业后进个什么制片厂、电视台就算功德圆满了。但是冥冥之神却作弄了我,几次稍不留神的转折,就把一个真想赖在国内打发日子的人给推到了这样的境地,而几位朋友这时候还老老实实地呆在国内,这就是所谓命运的安排吧。
    到了第四天,他们居然已经把去瑞典的机票送到了我的手里,那叫一个高效。我抓紧剩下的一些时间,采购衣物以应对北欧的寒冷,还与在港的朋友一一道别,他们对我的关心和照顾真的让我铭刻于心。
    那天晚上,有一位在香港媒体做事的朋友送我去机场,当我拿着那张与众不同的通关证件走向边检站时,一时间我对香港产生了依依不舍,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感受到自由的地方,在这里我开始试图用另一种方式审视世界和自己,我也变得容易伤感。飞机掠过跑道在轰鸣声中拉起机身的时候,我看见了深圳城市的灯火,它与香港接界的地方有一道宽窄不一的黑暗地带,就是这条该死的分界线,让我们的世界——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天地。我泪水忍不住涌了出来,眼前一片模糊……
(全文完)

老鱼写的另外一篇回忆参加越战的文字:http://club2.cat898.com/newbbs/dispbbs.asp?boardid=1&id=1331142
  

    正式预告——
    我将在今年夏季开始写《回国》,其实我回国的经历也充满曲折和戏剧性,其中的一些章节可以看成是德国电影《窃听风云》的简版。再次重申:我以为写出这些回忆文字(包括《兵败如山》),就是用平民视觉试图还原历史的一种方式,它成为所谓正史摆脱不掉的影子。正因为有了影子,叙述就有了层次,历史的记录就显得丰富起来。
《回国》已经开始连载(07年07月):
http://club.cat898.com/newbbs/dispbbs.asp?boardid=1&id=1751764
    (老鱼联系方式:拉萨雪线汽车俱乐部 0891-6332842)
[原创]【百姓家史】(原创)兵败如山(全文完)



【薄倒了,重庆模式倒了吗】重庆模式不是简单的唱红打黑,而是毛式革命的回归,薄的藐视法制,铁腕专政,拥左批右,打击舆情,镇压反对派,反私劫富等,皆毛式革命手段。对薄起诉经济问题,审出来感情问题,为何对其草菅人命和法西斯专政制造的无数冤假错案只字不提?现在看来,有人要光大重庆模式!
什么鸡巴“意识形态”,不过是一小撮王八蛋想继续把持既得利益和能够不断攫取利益的特权罢了!孙愿平

你们出版了无数红书,控制了所有电视电台报纸,却害怕区区140字的微博?!你们开动庞大的宣传机器,组织从幼儿园到大学的系统洗脑,却敌不过毫无组织的个人媒体?!这本来就是不对等的博弈,实力悬殊的对峙,胜负本来就早已决定。然而,今天你们却用净网抓人宣告了你们的失败!变态辣椒
常有人脑子不过一下脱口而出: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咱来分析一下什么叫乱世好吗?在古代,战争不断兵荒马乱被视为乱世,在现代,法律成为空文,私产得不到保障,房子轻易就被强拆,冤情求告无门只能去机场放个鞭炮,不靠国家自己谋生摆个摊也可能死于非命,请问这是盛世还是乱世?是被我说乱的吗?
还是孩子…【初中生发帖疑男子死因被刑拘 警方称转发500次】前天下午,甘肃省张家川初三学生杨某被警方以涉嫌寻衅滋事罪刑拘,杨某曾发微博质疑该县一名男子非正常死亡案件有内情。昨天,该县发布官方消息称已对该案中利用网络平台虚构事实,扰乱公共秩序的违法人员给予治安处罚http://url.cn/WT0Mub












【白俄正与中国洽谈5亿美元和50亿元贷款事宜】白俄国家银行行长周三表示,白俄罗斯正与中国洽谈获得5亿美元和50亿元人民币的贷款事宜http://url.cn/MZT5od原链接:http://rusnews.cn/guojiyaowen/guoji_cis/20130919/43867367.html

国际新闻 / 独联体讯

白俄正与中国洽谈5亿美元和50亿元贷款事宜13:12
| 2013-09-19
俄新网RUSNEWS.CN明斯克9月19日电 白俄罗斯国家银行行长纳杰日塔·叶尔马科娃周三在明斯克举行的在线会议期间表示,白俄罗斯正与中国洽谈获得5亿美元和50亿元人民币的贷款事宜。 
叶尔马科娃说:“获得贷款的时间将在签署条约后知晓。我们向中方提出和正在准备的贷款金额为5亿美元和50亿元人民币。”
她解释称,白俄罗斯需要人民币来结算此前获得的贷款。

// 俄国新闻 / 金融财经

中方拟向“苏维埃港”经济特区建设投资1.5亿美元16:25
| 2013-09-11俄新网RUSNEWS.CN北京9月11日电 一名接近中国辽宁省俄中合作协会的消息人士周三向俄新社透露,辽宁省准备投资不少于1.5亿美元,用于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苏维埃港”港口经济特区的建设和管理。 











中方建议成立“苏维埃港”联合投资管理公司,俄方份额占75%,中方占25%。合资企业注册成立后计划签署互利协议,根据协议条款,俄方可委托投资管理公司在49年内负责港口经济特区的策划、设计、建设和管理。计划在经济特区内建立码头区、临港园区、物流中心和自由贸易区。 
根据中方估算,第一阶段投资规模将约达6亿美元(金额基于中国的价格水平)。中方建议在经济特区内建设15至20个专门用于转运煤炭、粮食、木材、矿石、油品和集装箱的码头,年转运货物超过5000万吨。第一阶段计划建设两个5至10万吨级码头(一个煤炭码头和一个全能码头)。中方建议立即成立筹备组,并于9月举行第一次小组会议。

// 俄中关系 / 安全防务

俄国防出口公司:明年或签定对华出口24架战机合同
18:23
| 2013-09-07

俄新网RUSNEWS.CN莫斯科9月7日电 俄国防出口公司副总经理维克多·科马尔金在接受俄新社采访时表示,该公司与中国代表正在就北京方面采购24架苏-35战机继续谈判,预计合同将于2014年签定。
马克斯-2013航展期间,俄罗斯国防出口公司总经理阿纳托利·伊赛金在接待中国飞行表演队飞行员时表示,今后他们将有可能驾驶苏-35战机。
科马尔金说:“谈判正在进行,但年底前可能不会签定。最有可能在明年签定。中方谈判代表们目前正在讨论飞机的技术配置。”
他指出,此外还在讨论为苏-35购置武器的问题。他说:“集成武器肯定会有,悬挂的我们还将讨论。中方希望配备,而我们也有新式武器,其中包括俄罗斯‘战术导弹武器’集团公司的。不过这将是一份单独的合同。”




#分享图片#这是医生卖婴儿的保健站,在陕西富平县。距离习仲勋陵墓一公里。我想在这人世间有正义有邪恶 http://t3.qpic.cn/mblogpic/a9a2139b22505378ae2e/2000
【河南安阳发生恶性袭警事件 数人拳打脚踢辅警】19日凌晨,安阳市公安局殷商分局民警在辖区一酒店门前处理警情时,有七八人将一名摄录现场的辅警摁倒在地拳打脚踢,强行将摄录仪抢走,民警受多名男子围攻,两名民警、两名辅警不同程度受伤,现接受治疗。公安机关正全力抓捕。http://url.cn/NZIJaG
魏志国
【笑蜀:像王功权那样告别恐惧】土鳖的一切挣扎,不仅没用,而且常常适得其反,常常是文明进程的反向推手——最大限度展示土鳖的野蛮和野蛮的可怕,从而最大限度激怒文明社会,最大限度动员文明的力量集结起来,狙击土鳖,最终把土鳖逼到死角。一个告别恐惧的过程,就是一个自我解放、自我成长的过程。http://t3.qpic.cn/mblogpic/67f73955426a0278762c/2000
客观存在: 军队国家化是军队保卫国家领土完整、保证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不是枪口对准人民……http://url.cn/2nAReU 

国军抗战全纪实(100集系列纪录片)http://blog.163.com/sgm_szh/blog/static/202584712012320932366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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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人SGM

  2011年是辛亥革命100周年整,
全球中国人都在重新回望和纪念一百年前的那场革命。
上海上德文化传媒公司精心创作推出的大型电视纪录片《国军抗战全纪实》,
从历史发展的宏伟视角出发,以一群纪录片人的热情和良知,
尽可能再现了抗日战争每一个激动、感人的历史瞬间,
以此缅怀在抗战中牺牲的所有中华英烈。
  《国军抗战全纪实》全片分为三部分——《惨烈大会战》、《抗日人物志》、
《抗战那些事》,高视角、全方位地铺展开抗战时期艰苦卓绝、风云诡谲、
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并融入当代中国历史研究专家的最新观点,
反映了抗战时期国民党政府在抗战正面战场、侧面战场、敌后战场等的各个方面,
第一次全方位地再现了正面战场的内容,解密了抗战时期很多不为人知的历史,
涉及抗战各个时期各个领域,
以影像再现的方式打造的一部抗战百科全书和抗战史图像志。
  本片史实准确、内容全面、结构合理、影像珍贵、编辑精彩,
是历年来抗战纪录片中最有气势、最接近真实、最具权威的一部史诗式大片。
100集系列纪录片《国军抗战全纪实》,献礼辛亥革命100周年。
迄今最全面的一部抗战影像大记忆,迄今最真实的一部抗战史实大揭秘,
一场艰苦卓绝的卫国战争。1937年到1945年,国军发动大会战22次、战役1117次、
普通战斗28931次。3211419名官兵壮烈牺牲,206名将军殉国。
4 321名飞行员血洒长空,2468架战机被击落。国军海军全军覆没,
104艘舰艇全部打光。他们再次用鲜血向世人证明,
没有任何一支军队可以征服中华民族!硝烟远去,历史尘封,千古英雄,魂归何处。
3 2 0万永远最伟大的殉国英烈们他们永远活在所有中国人民心中最神圣的地方。
  谨以此片缅怀反法西斯战场上的所有牺牲的英烈!
19、武汉会战之血战大别山(暂无视频)
48、国军第一王牌军之抗战中最精彩的战斗(暂无)
49、国军第一王牌军之战场雄狮击毙“万年鬼雄”(暂无)
66、刺杀蒋介石之“帝国之花”的凋谢(暂无)
67、军统情报战之风声传奇历史迷雾(暂无)
70、军统情报战之斩首锄奸(暂无)
72、军统情报战之谍战疑云(暂无)
94、特立独行侠——孙立人将军(暂无)
95、海鸥将军戴安澜之死(暂无)
96、李弥将军的传奇人生(暂无)
相关日志

休闲乐园--知识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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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观存在
中国国民党与中国共产党军队国家化政协决议方案1946年1月31日通过:





李炜
【质疑】质疑者,谓心有所疑,提出以求得解答。没有质疑,许多案件无法真相大白。前有赵作海、后有杭州张辉,如无体制内外质疑声,如何纠正?时至今日,对北京李案、山西挖眼案,仍有质疑声,官媒也参与其中,全抓了?有道理的声音重视之,无道理的声音忽略之,案件最终裁判权依然在官方,何惧之有?李炜
《对甘肃张家川县一初中生因“质疑案件”而被刑拘一案的质疑》,违法不?~~http://t1.qpic.cn/mblogpic/aad4d60ac82f153ac78c/2000










斯伟江:陈宝成案的几个关键事实

  (2013-09-16 10:04:15)
朱孝顶律师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eae8ae0102e7im.html#bsh-75-286763373

【平度城建局2012年政府信息公开年度报告】

 (2013-09-19 10:29:05)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eae8ae0102e7km.html
【朱孝顶注】根据《政府信息公开条例规定》,政府应当每年发布信息公开工作年度报告,查阅平度城建局的2012年信息公开年度报告,发现2012年度城建局收到依申请公开2件,均依法进行了办理; 对公民、法人和其他组织的收费及减免情况2012年度没有涉及;2012年度未接到相关投诉; 2012年无申请行政复议、提起行政诉讼情况!但是2013年平度城建局的信息公开年度报告,我会持续关注平度政府怎么写?还会不会再提到全年未接到投诉?还会不会再写上“领导重视、组织得力”、“运行规范”哈! 
2012年平度市城乡建设局政府信息公开工作年度报告
发布日期:2013-04-26    来源:平度市城乡建设局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信息公开条例》(以下简称《条例》)和平度市人民政府《关于加快推进政府信息公开工作的实施意见》,特向社会公布2012年度本级政府(机关)信息公开工作年度报告。本报告由概述、主动公开政府信息情况、依申请公开政府信息情况、咨询和投诉情况、行政复议和行政诉讼情况、工作人员和费用支出情况、工作存在的主要问题及改进情况、其他事项和附表共九个部分组成。本报告中所列数据的统计期限自2012年1月1日起至2012年12月31日止。本报告的电子版可在“平度政务网”(www.pingdu.gov.cn)下载。如对本报告有任何疑问,请与平度市城乡建设局政府信息公开领导小组办公室联系(地址:平度市云峡街19-1号;邮编:266706;电话:87362337;传真:87362337;电子邮箱:pdschxjsj@126.com)。 
  一、概述 
  2012年,在市委、市政府的正确领导下,在市政府信息公开工作领导小组的具体指导下,我局深入贯彻科学发展观,全面落实《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信息公开条例》、《青岛市政务公开工作绩效考核办法》和平度市政府《关于加快推进政府信息公开工作的实施意见》(平政发〔2008〕63号),坚持把政府信息公开工作作为加强党风廉政建设,规范行业作风,促进依法行政,密切党群、干群关系的重要举措来抓,着力打造服务型部门,努力构建行为规范、运转协调、公正透明、廉洁高效的工作机制。 
  (一)领导重视。成立了“平度市城乡建设局政府信息公开工作领导小组”,主要领导任组长,分管领导任副组长,成员包括局机关各科室负责人及局属各部门主要负责人,领导小组下设办公室,具体负责我局政府信息公开的日常工作。同时,按照“谁主管、谁负责”的原则,实行了政府信息公开工作责任制,由各部门、科室主要负责人承担本单位政府信息公开的组织领导责任,对职责范围内形成的应公开相关文件、资料进行审核把关后,提交局政府信息公开工作领导小组,由领导小组组织终审后方可予以发布,以确保所提供信息的准确性。 
  (二)求真务实,措施到位。一是组织机关干部对《政府信息公开条例》和市政府相关文件进行了认真学习,不断提高对推行政府信息公开重要意义的认识;二是不断完善政府信息公开制度,切实增强政府信息公开工作的规范性、权威性,使人民群众的知情权、参与权和监督权得到充分保障;三是明确推行政府信息公开工作的时限,按照“合法、全面、准确、及时”的要求公开政府信息,并对已公开的政府信息发生变化或失效时及时更新。 
  二、主动公开政府信息情况 
  (一)政府信息公开的内容。对领导分工进行了更新;发布法律法规57件,政策解读2件,规范性文件29件,发展规划1件,民生信息31件,社会管理40件,人事信息6件,工作动态91件;备案信息445件。 
  (二)政府信息公开方式。一是针对主动公开和依申请公开两大类政府公开信息的特点,我们确定了公开方式。对于主动公开类政府信息,主要依托网络进行公开,对于依申请公开类政府信息,采取网络和现场两种模式。在此基础上,根据机关各科室和局属各部门的工作职能,设立了依申请公开类政府信息的现场受理点,并要求各受理点认真做好现场受理的各项准备工作,依法向公众提供政务信息服务。二是制度上墙。将《依申请公开查阅须知》、《依申请公开工作流程图》、《主动公开工作流程图》、《政府信息公开工作领导小组》、建设局政务信息公开工作办公电话和监督电话号码等有关信息在受理点进行了张贴公布,进一步增强了政府信息公开工作的透明度。同时,我们还在公开受理点建立了政府信息公开文件夹,主要包括政府信息公开指南、公开目录及有关表格等内容。 
  三、依申请公开政府信息情况 
  (一)依申请公开的申请情况。2012年度我局收到依申请公开2件,均依法进行了办理。 
  (二)对公民、法人和其他组织的收费及减免情况2012年度没有涉及。 
  四、咨询和投诉情况 
  2012年度未接到相关投诉。 
  五、申请行政复议和提起行政诉讼情况 
  2012年无申请行政复议、提起行政诉讼。 
  六、工作人员 
  从事政府信息公开工作人员有专职分管领导1人,具体工作人员3人



 (2013-09-19 10:29:05)



分享自朱孝顶律师 《斯伟江:陈宝成案的几个关键事实》】 (分享自 @QQ空间http://url.cn/SIZIgp
原链接: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eae8ae0102e7im.html#bsh-75-286763373
朱孝顶律师:【关于北京金日亮被寻衅滋事的博文昨天全被删除】这是什么动向?伪造北京市政府征地批文,十年来北京公安没有立案侦查!村委会雇佣保安携带挖掘机强闯入院,金日亮在自己家院内用瓦片抵抗,结果被"寻衅滋事"刑拘!为什么要删贴?
《就【政党制度与反腐败】与“戴立言”商榷》:开场白,我就借木然先生的开场白一用:本人十分胆小,... #长微博#http://url.cn/LXYZQE


就【政党制度与反腐败】与“戴立言”商榷

    开场白,我就借木然先生的开场白一用:本人十分胆小,所转所说内容都是符合宪法三十五条,世界人权宣言中国也签了,是你们让我遵守宪法的,我是合格的宪法公民,请不要打压,不用请我喝茶,茶我自己有,不用你们废心。按宪法说事,不革命非暴力讲民主谈自由说博爱平等理性商谈是本人的信条。提前说出来,也为自己壮壮胆。——木然
    现在进入正题。近日,“戴立言”发表了一篇题为【政党制度与腐败】的文章,好像是言正词严,一副“宇宙真理”的化身,可是你的文章里却犯了几个致命的错误。又因为你的立论是在这错误之上建立起来的,所以你的立论的荒谬就不言而喻了。
    下面我就来一条一条的给你指出来。
    你说,有人在社会上、在互联网上散布一种观点:“中国腐败问题的根本原因是共产党一党执政”,“只有实行多党制才可能达到廉洁”。
    首先说,人们在社会上,在互联网上是“探讨或发表”自己的看法,而不是像你说的是“散布”一种观点。你这种对不同观点的所持的态度就不是一个共产党人应有的态度!
    你认为:“中国腐败问题的根本原因不是共产党一党执政”。
    我说是!因为一党执政,就没有有效的监督机制可以制约这种权力!这一观点是从中国的“几千年的文明”历史里总结出来的。
    历朝历代的皇权体制,之所以都会腐败,都逃不脱最终灭亡被改朝换代的命运,就是因为没有可以制约其腐败的机制!因为皇权是至高无上的!
    现在的中国“党权”是至高无上的。中国政府是共产党领导的,中国军队是共产党领导的,公安局、检检察院、法院也是共产党领导的,“文、教”是共产党领导的,城管是共产党领导的,连国有企业也是共产党领导的。最最要命的是报刊、媒体也是共产党领导的!而且被严格的管控着的。你说还有什么力量可以来约束这至高无上的“党权”吗?!
    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共产党的领导层内部出了许多腐败分子,共产党为了反腐,在各级党委成立了纪委,因为各级纪委隶属于各级党委的领导,党委里有腐败,纪委能管得了吗?!也难怪有纪委书记调侃说“我们是聋子的耳朵——摆设”。中国的贪腐越演越烈,从几百到几千,从几千到几万,从几万到几十万,从几十万到几百万,从几百万到几千万,从几千万到上亿,这还没有到头!从几亿到几十亿,从几十亿到上百亿!你敢说这就到头了吗?!这些个成倍的增长的贪腐数字说明了什么?!这不是正说明了贪官污吏在中国泛滥是“一党执政”没有有效的监督机制的恶果吗?!
    你说:“2012年世界上最腐败的十个国家与地区中,9个是实行多党制的国家。这更以事实击穿了关于实行多党制能够解决腐败问题的臆断”。
    这听上去言词卓卓,但是你怎么就不告诉大家,现在世界上已经有一百八十多个国家是多党制的国家了!这九个国家只占了5%!更何况他们的官员的贪腐程度是能与我们这个“一党执政”下的贪腐的深度与广度能相比的吗?!
    你说:“有资料显示,在印度、在巴西,有些腐败案件的查处旷日持久,个别案件甚至超过10年,有的不了了之,简直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我说你真好意思这么说别人,你想想在中国,在共产党里有多少是带着问题提拔的干部!有多少是十几、二十几年都不了了之的贪腐案例。网上说,有一个贪官污吏的老婆,带着贪官污吏的钱与银行卡一次次的到所在部门的纪委去告发,却一直得不到采信,万念俱灰!最后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勒死,用自己的刑事犯罪来引起对贪腐案件的重视!这样的事情也只有在中国才会发生!你把这事去说给外国人听听看,他们有哪一个会信?!这才叫简直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由于“一党执政”,公权力失去了被监督的机制,就会逐步的走向自己的反面,走向衰败,不信?看看以下的事实就可清楚的知道!


中国部级以上官员(含已退位)的儿子辈74.5%拥有美国绿卡或公民身份

    美国政府统计,中国部级以上的官员(包含已退位)的儿子辈74.5%拥有美国绿卡或公民身分,孙辈有美国公民身分者达到91%或以上。也就是说,他们在身分上早已经是美国人了。
  “也就是说,这个国家的管理者是由一群美国人的爹妈组成的,他们可能为这个国家的未来负责吗?
  中美若开战,不知这些人帮谁?打谁哦?
 

这是我今年7月份写的文章,今天再贴出来欢迎大家都来指指点点。并顺祝大家中秋节快乐!/笑脸
【王功权的教育改革】很多人不知道,去年国务院推出《进城务工人员子女当地参加升学考》通知,就是功权3年努力下来的结果,他在实现"异地高考"政策中贡献是尤为大的。直到9月13日之前,他还在不断努力着为异地上学的学子们争取权益。本季第11篇文章让大家了解一个推动教育改革的公民企业家 ——王功权9月15日 17:46 阅读(5.9万) 全部转播和评论(521)


赤..那...梦










真是家天下了,连家属都可以干预重大事项,这比领导本人干预还严重!中央巡视组:江西部分领导亲属插手工程建设项目_网易新闻中心 http://url.cn/KVMiq2中央巡视组:江西部分领导亲...
http://news.163.com/13/0919/01/993KK1L20001124J.html

中央巡视组:江西部分领导亲属插手工程建设项目

2013-09-19 01:00:13 来源: 江西日报(南昌) 3572人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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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中央第八巡视组向江西省反馈巡视情况
本报讯 9月18日,中央第八巡视组向江西反馈巡视情况。中央第八巡视组组长王鸿举代表巡视组作反馈,省委书记强卫主持会议并讲话。
根据中央统一部署,2013年5月27日至8月20日,中央第八巡视组对江西省进行了巡视。巡视组按照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巡视工作的重要指示,围绕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工作这个中心,把发现问题、形成震慑作为主要任务,广泛开展个别谈话,受理群众来信来访,调阅有关文件资料,深入了解情况,顺利完成了巡视任务,并向中央巡视工作领导小组作了汇报。
王鸿举指出,江西省党政领导班子坚决贯彻落实党的十八大精神和中央决策部署,认真执行中央八项规定,扎实推进经济社会健康发展,各项工作取得积极进展。巡视中干部群众也反映了一些问题,主要是:在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方面,有的领导干部及其亲属存在插手工程建设项目、谋取私利、节假日收送红包礼金等问题;在执行中央八项规定和作风建设方面,一些干部思想认识仍有差距,工作中存在形式主义,有的甚至顶风公款吃请;在干部选拔任用方面,存在超编制配备干部,个别干部“带病提拔重用”等问题。此外,干部群众还反映,一些地方在矿产资源保护、开发、管理工作中存在漏洞。同时,巡视组还收到反映一些领导干部的问题线索,已按有关规定转中央纪委、中央组织部有关部门处理。
王鸿举代表巡视组提出四点意见建议。一是进一步加强惩治和预防腐败体系建设,严肃查处领导干部违纪违法案件,加强巡视工作,强化对各级领导干部的监督;要求领导干部拒收、上缴不该收受的红包礼金。二是进一步抓好中央八项规定的贯彻落实,结合党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着力解决“四风”方面存在的突出问题。三是进一步认真贯彻全国组织工作会议精神,严肃查处拉票贿选、买官卖官,干部带病提拔重用等问题;加强机构、编制管理和后备干部的培养、使用。四是认真解决群众反映强烈的突出问题,对一些地方存在的经济发展统计数字弄虚作假、矿产资源乱挖滥采等问题,采取有力措施进行整治;对涉及群众切实利益的问题,认真研究处理。
王鸿举强调,江西省委要严格按照中央要求,高度重视巡视反馈意见,特别是对指出的问题,要认真研究分析,分门别类处理。主要负责人要抓早抓小,管好班子,带好队伍,切实担负起党风廉政建设第一责任人的责任。对巡视整改落实情况,中央巡视工作领导小组将适时组织开展监督检查。强卫表示,这次巡视是对江西工作的一次“把脉会诊”,是对江西领导班子及成员政治上的一次“健康体检”。中央巡视组严肃指出了我们工作中存在的问题和不足,特别是反馈了群众对我们在干部廉洁自律、干部管理任用和干部作风表现上一些突出问题的反映,我们要切实警醒起来,认真对照检查,深刻查找原因,坚决进行整改。要结合正在开展的党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一项一项进行研究,一条一条制定措施,一件一件督促整改,向中央交一份满意答卷。要更加坚决有力地惩治和预防腐败,切实营造风清气正的政治生态;更加严肃认真地贯彻执行中央八项规定,切实解决“四风”方面的突出问题;更加牢固地树立正确的用人导向,切实加强领导班子和干部队伍建设;更加认真地解决群众反映的突出问题,切实维护群众利益。
中央第八巡视组副组长宁延令、中央巡视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负责同志及巡视组有关成员出席反馈会。省委、省人大、省政府、省政协领导班子成员出席会议;其他副省级干部、省纪委和省委组织部领导班子成员列席会议。
文处萄 本文来源:大江网-江西日报责任编辑:NN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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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志峰,河南电视台《微博民生汇》评论员。
“美国公司500亿求购中国中药方”假新闻咋出炉
【深度揭露@大众网 】之二:平度巿政府重点工程人民路可以非法施工?大众网在《金沟子村民眼中的陈宝成》中极其法盲认定"人民路占用的是建设用地,无需征地,不需要农转用,也不需要办理用地手续。陈宝成无理取闹让村民忍无可忍"!大众网上述断定不仅法盲,而且涉嫌恶意诽谤!以长文和法律教训
朱孝顶,北京市才良律师事务所律师。
冯延强律师: 还可以更深度一些,比如违法用地涉嫌的刑法罪名、各种法法责任的构成要件,如何启动这些追责机制,然后逐一落实。




朱孝顶律师:【关于北京金日亮被寻衅滋事的博文昨天全被删除】这是什么动向?伪造北京市政府征地批文,十年来北京公安没有立案侦查!村委会雇佣保安携带挖掘机强闯入院,金日亮在自己家院内用瓦片抵抗,结果被"寻衅滋事"刑拘!为什么要删贴?

张济世张济世,兰州交通大学教授。
湖北尹汉宁部长还是文革极左思维,说负面新闻是攻击党和国家,这么一把臭名远扬的破剑,也好意思拿出来耀武扬威随便示人,智力硬伤太明显,甚至连网评员(五毛)左顾言他的水平达不到,还好意思做宣传部长。说实话连我这个自干五都看不过眼了。谁都不希望乌鸦天天房顶叫,但那也得种梧桐,招凤凰才行!
皖A_蔡璞
【从没有十月革命一声炮响】托洛茨基说:“在有产阶级的最后一届政府濒临油干灯尽的情况下谁能证实一艘叛军军舰,在暗夜里向东宫开炮的真相呢?”1917年11月7日,冬宫防卫长官帕里琴斯基自己打开了冬宫大门。2005年1月,圣·彼得堡大学俄国文学系3年级日娜说:“从没有十月革命一声炮响,就是一故事”
【收钱】房产,就是把地圈起来,一阵一阵地收钱;交通,就是把路围起来,一段一段地收 钱;医院和学校,就是把人围起来,一代一代地收钱;旅游,就是把景围起来,一块一块地收 钱。国家,就是把民围起来,一辈一辈的收钱.官场,就是把权围起来,一任一任的收钱。。 那年那些白衬衫



华丽转身
也不知道,广州民政局拟投资6.2亿元人民币修建的福山革命公墓“银河公墓”的项目开展的怎么样了?大过节的,别让那些官员亡魂有无家可归忧虑了,尽早落实。不过,还得说是广州民政局像样,想得周全,骨灰存放者的身份必须是革命烈士、国家干部、军人等“七种人”。





温军
【孙立平:走向法西斯只要十个步骤】 1、制造出一个可怕的敌人,使人们相信自己在受到威胁,从而使人们愿意接受对自由的限制。2、建立一个法外的监禁系统,以对付威胁者或敌人,这样可以使得人们觉得有安全感。3、建立一个恶棍团体,通常是准军事性的,目的是对民众进行恐吓。。http://url.cn/VTTV29

极权主义杂谈(之四):极权主义的逻辑在过程中延伸

孙立平的共识网·思想者博客

重建社会

孙立平 : 早年毕业于北京大学新闻系,后曾于北京大学社会学系任教,现为清华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八十年代主要研究社会现代化,九十年代后转向中国社会结构变迁,目前集中研究转型社会学。著有《断裂》、《失衡》、《博弈》和《守卫底线》等
极权主义是一个过程。正是在这个动态的过程中,极权主义的能量和魅力开始不断地展开和延伸。
这里有两个文本,有助于我们对这个问题的认识。一个是NaomiWolf的《10个简单步骤建立法西斯美国》,另一个是DennisGanse导演的电影《浪潮》。
我们先来看看《10个简单步骤建立法西斯美国》一文。这篇文章写于2007年,是针对911之后小布什政府的所作所为。他认为小布什政府在911之后所做的,就是在摧毁民主自由制度,而走向法西斯的道路。他指出,从民主自由走向法西斯,十个步骤就可以了。这十个步骤就是:
1、制造出一个或是内部或是外部的可怕的敌人,使人们相信自己在受到威胁,从而使人们愿意接受对自由的限制。2、建立一个法外的监禁系统,以对付威胁者或敌人,这样可以使得人们觉得有安全感。3、建立一个恶棍团体,通常是准军事性的,目的是对民众进行恐吓。4、建立内部监视体系,并鼓励人们互相揭发。5、潜入市民组织并对之进行骚扰。6、对持不同或相反政见的领导人进行专横的拘留与释放,而且一旦你上了这份名单就很难从名单中消失。7、对一些重要的不合作人物进行攻击,尤其是学者、学生和教授。因为在他们看来,学术界是各类运动的易燃地带8、控制媒体,用虚假的新闻和伪造的文件取代真实的新闻。在一个法西斯系统中,重要的是混乱而非谎言。当公民无法区分真实还是伪造的时候,他们就一点一点地放弃了对政府应承担的责任的要求。9、异议即叛国,把持有异议定义为“叛国”,把批评定义为“谍报”。10、中止法治。
这十个步骤演绎的是一个民主自由体制向法西斯体制演变的过程。作者的分析主要集中在制度的层面。这当中尤其要注意如下两点。第一,这种演变是通过一个完整的过程逐步推进的;每一个步骤几乎都是天经地义;在其中的每一个步骤当中,你都很难意识到其最终的结果。在开始的时候,恐惧总是别人的事,孩童在玩轮滑,船只在起航,狗继续狗的生活……一切都从容而正常地继续着。这时罪恶在发酵,而人们却浑然不觉。第二,在有关极权主义的分析中,许多人都强调了乌托邦理想的重要性,但其实,在极权主义的想象中,对敌人或威胁的想象是同样重要的。这两个东西犹如硬币的两个方面。在这十个步骤中的第一个步骤就是制造敌人。因为只有对敌人或威胁的想象,才能动员民众的感情,才能为其独特的统治手段找到借口,才能在自己队伍乃至社会的内部形成向心力。
如果说《10个简单步骤建立法西斯美国》是从制度层面推演了极权主义的形成,而电影《浪潮》则演绎了在社会心理层面极权主义逻辑发酵的过程。这是在一个中学班级中进行的实验。这个逻辑的起点(第一天)是从自由散漫到纪律和权威的转变,重新排列过的桌椅和座次,统一的发言姿势和称呼,从中萌发出对独裁魅力的感受。第二步(第二天)的重点是团结与集体理念的生成,统一的军人式的步伐与统一的着装,通过对整体的魅力感受由此带来的优越感。第三步(第三天)则是用“浪潮”这个名字作为符号,以强化成员对其的认同与忠诚,并以集体的力量对其中的异端施加压力。第四步(第四天)极权主义的形成了内在的动力,人们可以用自己的创造性和能动性推动逻辑的演进了,同时运动本身也开始失去发动者的控制。第五步(第五天和第六天),互相的感染已经使这个运动欲罢而不能,运动的终结将导致其中某些成员的绝望。
在这当中,有几点是特别值得注意的。第一,事情是到了中间才显得有点不对头的。故事几乎是游戏般地开始的。开始的时候,一切都是合乎情理甚至激动人心的,领袖的产生,集体的重大事情的决定,都是由民主的方式产生的。但不久,领袖在开始操纵集体,个人在走向狂热,而由神圣性赋予的优越感则在变成针对圈子外其他人的敌意和攻击性。第二,极权主义对于社会中的弱者最有吸引力。因为运动中形成的扁平结构(有人称之为平等的结构,但由于领袖的压倒一切的地位,称之为扁平结构可能更合适)彻底颠覆了过于的不平等的结构和地位分配。电影中的蒂姆就是一个例子。他在集体中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在狂热中体会着自己的价值,运动成为他的生命。第三,为了目标而走向人性的反面,并视之为一种超越。由于这个集体的目标是神圣的,女孩子可以放弃漂亮服装,也可以将说谎视为正当。总之,这是混合了许多东西的一种带有某种神圣性的驱动。直到这个时候,人们也才理解了残酷的来源,因为他们把残酷理解为是实现神圣事业的一种正义手段。
就在我搜索网友们有关《浪潮》的评论的时候,我注意到这样一个帖子《别跟我谈走向极权的可能性——《浪潮》观后》。这位网友写道:“按照影片里对极权社会的定义和描述,以我的生活和工作经历来看,我们现在就生活在极权社会里。但我们不一样地安然生活着么?整个民族不一样都沉浸在盛世的幻觉中么?有什么不好”?应当说,这样的心态和看法,在我们的社会里不是个别的。这正是我要讨论这个问题的原因。
【报纸僵尸,生不如死】有人问报纸何时死,我说,报纸已成僵尸,与死亡无异。报纸的消息传播、深度解读两个功能分别被微博、博客取代,如今苟延残喘只是浪费纸张,生不如死。中国报纸受到新闻管制,本应死亡更早,但公款订阅略微延缓了死亡时间。

栖月楼主不是电
极端、重要 & 意识形态工作是党的一项极端重要的工作……除了走极端,你们别无选择,这也是一贯作法。你们的意识形态是什么?是马克思主义,是宇宙真理,是反普世价值、反民主、反宪政。有病该吃药就吃药,该手术就手术,靠兴奋剂是维持不了多久的,再后来就得打强心针了。特别提醒,回光返照不是见效
蔡景忠
它们会宣传南京大屠杀死了多少人,却不会告诉你长春围困战困死了多少人。它们会宣传1942年河南大饥荒死了多少人,却不会告诉你1960年全国死了多少人。它们会宣传民国时有多黑暗,却不会告诉你文革时有多悲惨。
作家崔成浩
朝鲜太强大,很有自豪感。


皖S-代永5
就是把所有公鸡杀光,也不能阻止黎明到来;就是把大地全部盖上冬雪,也无法阻止春天脚步;就是把天空全部遮上黑云,也无法挡住太阳光辉照耀…就是全世界只剩下一个砖制堡垒,这个砖制堡垒也必定走向灭亡。砖制在消灭自游同时,所有体制下个体都会失去自游的那一天,无论是谁,无可幸免

甘N-瞿明学
6百余名各界人士联署声援被刑拘的王功权http://url.cn/Oyf5T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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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权网敬启:真诚感谢国际社会多年来对本网的关注与支持,尤其是海内外媒体同仁对本网人权信息报道的重视及给予我们的肯定和鼓励!由于时下中国大陆普遍存在的人权困境,许多人权信息都是由本网信息员和志愿者冒着人身安全风险乃至付出失去自由的代价,历尽艰辛采集到的,希望今后相关媒体在采纳和引用本网的信息报道时能注明出处,以示对坚守在一线的维权网站和公民记者的尊重与鼓励!再次诚挚感谢社会各界对本网的关注与支持!由衷欢迎海内外媒体和相关机构采用本网发布的人权信息,并进行跟踪调查报道! 此页面为博客地址,维权网的新网址www.weiquanwang.org,维权网推特:@weiquanwang,维权网邮箱wqw2011@gmail.com或zhgweiquan@gmail.com,谢谢大家支持!mod=bG10aC42LzkwLzMxMDIvbW9jLnRvcHNnb2xiLjAxMDJ3cXcvL0EzJXB0dGg=@A540337872







什邡天空
】"7.20"#首都机场爆炸案#嫌疑人冀中星涉嫌爆炸罪案上午在北京朝阳法院公开审理,全国各地访民聚集在朝阳法院门口声援冀中星,甚至有人打出条幅声援,国内媒体及外媒,香港媒体很多,访民也多,警察及便衣更多。




























































































































































































































































































【真相】黑木崖上谣传东方不败不是男人,教主大怒。几日内,《神州时报》先后刊出一系列文章:《论教主的男人特征》、《高举教主宝训,坚决与谣言作斗争》、《我们信仰的教主,乃是宇宙真男人》。长老劝道:“教主只需游泳时露出JB,大家就服了。”东方不败骂道:“老子要是有JB,还发个JB文章?”转
我爸临死说
【一场屁民的抗争即将来临!】很多的自由派被禁言了,被删号了。傻逼以为把耳朵堵上了,声音就没了。声音还在,只是你个二逼听不见了。声音在地下以更极端的形式翻滚,等你再听到的时候,那是一声爆炸!记住那句名言:“骂你,那是还愿意和你说话,还愿意劝劝你。等骂你都懒的骂了,你准备丧事吧!”
律师刘卫国
【探路者】这世上原本真的没有路,需要有人舍了性命去寻找。这些人既不想叱咤为将军,也不觊觎拜相称王,他们是一群甘心的走卒。他们总是孤身上路,寂寞,误解,辱骂,甚至杀戮是他们可以预见的奖赏。 他们无悔,也不在意有多少人跟上。他们用自己倒地的身躯告诉后来者:这边,是可以选择的方向……律师刘卫国 
#青岛黄磊案#今天在崂山法院观看黄磊案的审讯录像,检查机关在讯问过程中诸多违法的随意性远超我的预期。一个从事22年警务工作的老警察,面对违法讯问也毫无反驳之力,之能,之胆。换做普通民众恐怕只能是任人宰割了……
谦谦女: 警察到场后没敢下车???
财经网
【河南柘城上千中学生打砸学校续:校长和1名副校长被免】14日,河南柘城县二高学生与食堂售饭人员口角,引上千学生将食堂、超市、教室、寝室设施砸毁,抗议学校封校及校内食堂超市售高价食品,并围殴学校一主任。警察到场后没敢下车,直至学校做出让步。http://url.cn/JLRZ1Y    
原链接:http://politics.caijing.com.cn/2013-09-18/113319524.html       http://url.cn/MV4Jr3网曝河南柘城二高千名中学生...
http://video.sina.com.cn/v/b/114907810-1290078633.html

河南柘城高中近千学生砸食堂








罗昌平 罗昌平,《财经》杂志副主编、《LENS》杂志副主编,著有《递罪》。
没了金箍棒的猴王,只剩一双火眼金睛。能看清这个世界,却无能为力。http://url.cn/OKpIvD
罗昌平
那点事儿http://t3.qpic.cn/mblogpic/39353bf8dec361a4694c/2000
刘君鞅
明天出版的《亚洲周刊》的一篇文章。请阅读,请传播。http://t3.qpic.cn/mblogpic/50936c8e3e544dabf184/2000

【天朝怎么可能“破产”?】没有钱可以卖地,地卖完了可以卖田,田卖完了可以卖矿,矿卖完了可以卖山,山卖完了可以卖湖,湖卖完了可以卖海。一切都卖完了,就进行改革,把卖出去的都象“合作化”运动那样又统统收归“国有”。 这么干能破产么 ?----郎咸平 转

【我的中国梦】我们的诉求是合理的,我们为什么要乞求?我们呼吁的是正当的,我们为什么要退缩?我们追求的是大家所向往的,我们为什么不再多努力一些?我们争取的都是本该拥有的,我们为什么不再勇敢一点?俗话说正义必定战胜邪恶!那么正义的你我就该相信自己的力量坚持不懈与邪恶抗争到底! 


网络曝光
暴力强拆何时休,利益的驱使,弱势百姓逃不过的 http://url.cn/Myt3P9
原链接:http://v.youku.com/v_show/id_XNTgzODE4MDc2.html?qq-pf-to=pcqq.group


不要说太平了,公平都没有了,明显的弱肉强食
皖A_蔡璞
【大跃进时期照片】荒唐年代里的荒唐事——大跃进时期照片,震撼你的视野!
皖A_蔡璞
胡适决定南下后,幼子胡思杜认为他没有做什么有害党的事,不会把他怎么样而留了下来。为融入新社会,1950年写了《对我的父亲——胡适的批叛》,与胡适划清界线,胡适读后说:“我们早知道,在共产主义国家里,没有言论的自由;现在我们更知道,连沉默的自由,那里也没有。”57年反右,胡思杜上吊自杀。
腾讯大成网
【四川籍百岁老太贵阳孤苦无依 靠拾荒度日】9月3日,贵州贵阳市,101岁高龄的老人谭小珍拾荒度日。老太太说“来贵州五十几年了,没有户口、没有收入。因为年迈找不到活路,又因为是四川来贵州的,领不到低保,只能到处捡拾泡沫。”http://url.cn/OhStEB 组图:四川籍百岁老太贵阳孤...

http://cd.qq.com/a/20130917/013160.htm如何可以帮到老太太?@四川发布 @微博贵州









网络曝光
暴力强拆何时休,利益的驱使,弱势百姓逃不过的 http://url.cn/Myt3P9


铁佛
【惊闻@王功权 被北京警方以"聚众扰乱公共场所秩序"罪羁押】【铁佛戏言】:1为何事聚众?2聚众者都是何人?在做何事?3在哪家公共场所聚众?4扰乱的言论跟行为是什么?5被扰乱的该公共场所都有哪些秩序?【以上五问敬请@平安北京 正面回答】请各大媒体给予解释?到底是什么绑架了“公共场所”? 

一剑曝光
前苏联领导人勃列日涅夫的侄女柳芭在回忆录中说道:勃列日涅夫当年曾对自己的弟弟说“什么是共产主义?这都是哄哄民众听的空话。”——建议对勃氏“跨国”,此人涉嫌煽颠!
张打驴
面对强悍的匪军,手无寸铁摆出阵地战对垒。从战术上来说,无异飞蛾扑火。但如果非要说这是第三条道路,并自我幻觉无风险,无疑是在自欺欺人。伟大导师XXX说,敌人不曾后退且不可能后退,化整为零,在运动战中低调奢华的壮大我方力量,并达到最终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这才是第三条道路。---写给叙利亚

北大名帖:假如美军攻打中国,我就向美军投降 VS 哈佛回帖当前位置: 信天下论坛 -> 闲聊区http://www.xctdai.com/bbs/index.html?q=view&tid=157
                              北大名帖:假如美军攻打中国,我就向美军投降 VS 哈佛回帖


        如果美国攻打中国,我就和女朋友跑到她家里去。我的女朋友家在山里,那里任何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但有吃有喝。这样一来,美国的战斧导弹就决不会往那里扔。以后我们一家老小当可确保无虞。

        只要不被战斧导弹擦上边,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我现在看电视已经知道,美国兵不是当年的日本兵,不会烧杀******,三光政策,朝鲜战争期间为什么中国人打美国那么拼命,是因为在当时的政府宣传中严重的妖魔化了美国,当时的人们都以为美国占领中国会比小日本干的事更坏。这是当时不了解美国的中国人民对美国的误解,相反,美国兵倒是在尽力避免伤及无辜百姓,送吃送喝,救死扶伤,比中国的“大盖帽”还好。这还有什么担心的。坐在家里,静等美国打败中国。

        这江山谁来坐都无所谓。因为我本来就是个顺民,都当了几十年了,给谁当还不都是一样。何况要是给美国或“美国扶植的傀儡政府”当顺民,兴许日子会过得更好一点。阿富汗的老百姓现在不是比塔利班那时候好多了吗?

        假如政府不肯放过我,非要塞给我一支枪,逼着我上战场。我当然也只好硬着头皮去。但我绝不去做什么英雄,象 “人体炸弹”这样的事,发给我三四十万美元我也不去干。我将只是跟着大帮哄,大家冲锋我跟着跑跑,大家撤退我赶紧开路。估计到了需要我这样的人上战场的时候,国家肯定也快要完蛋了,战场上一定是兵败如山倒。我也不会随着大家上山打游击,我将向美军举手投降,为美军带路。

        当战俘没什么不好。在战俘营里有吃有穿又安全,最重要的是能活命。留下这条命接着当顺民,再说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对于我来说,她们比什么国家民族重要一百倍。

        一定会有许多爱国者骂我是汉奸了,骂就骂,我不在乎,因为这国家没我什么事儿。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顺民,我从心底里清楚这一点。几十年来我已经看清楚了这个政府,再不是当年那个二十来岁的爱国青年了。

        以前,我也不知道这一点。当我也是个学生时,我也像今天网上这些反美派一样,是个热血青年。那时,我和我的同学们自以为是国家栋梁,理应为国效命,因此竟放肆到向主子撒起娇来。不想刚对主子说了句:“主子,您的衣服有点脏了。”就被主子赏了两个大耳光,塞了一嘴臭马粪。从那时起,我就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原来我就是个做顺民的命,国家的事其实与我并不相干。我为什么还要自作多情呢?从那时起,我就老老实实,全心全意地做我的顺民。我不在乎我的主子是谁,谁当我的主子我都是他的顺民。

        不过,顺民也有顺民的原则。顺民的原则就是:只卖人格不卖命。主子不拿我当人看,我也从来不把自己当人。什么人权之类的东西,我是从来都不感兴趣的。

        但是如果主子叫我为他卖命,我是坚决不肯的。命是我自己的,不是主子给的。

        主子平时不拿我当人看,只让我俯首帖耳,不许我乱说乱动。等到了江山不稳,社稷难保之时突然要拿我当人使唤,让我尽匹夫之责。这时可就对不起了,我要对主子说:您老人家早干吗去了?现在,对不起,爷不伺候你了。

        所以,我要向美军投降!为美军开路!



             哈佛学生回帖:一旦开战该投降的是我们美国人

         最近鄙人在贵国的网站上看到一篇名为:“北大名帖引骂声:假如美军攻打中国,我就向美军投降”的帖子。鄙人感到无比震精,作为哈佛大学经济系的学生,我对写此贴的童鞋表示不可理解,他是典型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觉得,这位童鞋说得太对了,只是对象弄错了,应该是,如果中国攻打美国,我就向中国投降。

        首先,我想从经济上分析。我国之所以富足,和贵国提供的优质价廉产品是分不开的,闻说贵国自己的国民吃着苏丹红,三聚氰胺,地沟油,却把上等优质品运输到我国,这是一种怎样的国际主义精神?倘若真开战,我国必定物价暴涨。另外,我国人民的抗压力远远小于贵国,如果物价大幅上涨,必定不能保持情绪稳定。到时兵败如山倒。所以我一定会投降。

        其二,从军事上考虑,尽管我国有着先进的武器装备,但是我们过于依赖科技。我曾到贵国亲眼目睹城管强拆房屋的场面,那是怎样的虎狼威武之师啊~~~~~。我当时就被吓到了,我想能对本国民众如此者,而况外敌呼?而且这还不是正规的军队,那正统军岂是我等敢俯视的?所以我一定投降。

        其三,闻听贵国的人民对我国民众尊重有佳,我国不得志的民众一到贵国,便成为“贵宾”,且有不少美女投怀送抱,如此美事,在美国想都不敢想,当时我们总统只有一个外遇,马上被媒体揪出来,搞得身败名裂。而贵国,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好像是正常的。

        其四,我国法律过于严明,一点小事哪怕是总统也得接受惩罚,而贵国,闻听只要做官有钱,哪怕不小心闹出人命也可以息事宁人。

        其五,我从电视中已经知道,贵国只要跟着政府走,荣华富贵是享不完的,google没有听从政府,结果少了块大肥肉,真是愚蠢的做法。如果我毕业,在华尔街,做个一般的高管也就年薪几十万美元,换算成贵国货币也就几百万,但是闻听贵国一个县长就有近亿资产,换算一下近千万美元!!而且还有堪比白宫的住所。所以我投降后,只需要政府给我一个州,然后我顺从的做我的州长就可以衣食无忧了。

        综上所述,我要向中国投降,为红军开路!
http://bbs.shaodongbbs.com/thread-31880-1-1.html



有句话说“瑞士家家有杆枪”,听起来很恐怖,但却是实情。由于全民防务政策,瑞士人家中有几个现役成年男子,就拥有几支枪。对于瑞士这样一个200年无战争的国度,如此高的武器占有率,对百姓的生活会产生怎样的影响;这种状况会不会给瑞士社会治安带来问题;政府又是如何管理的等等。围绕着这些问题,记者开始了采访。“全民持枪”,政府发的子弹却不能随便动对于瑞士700多万人口而言,它的枪支弹药人均拥有量远高于美国,是世界上...论坛 > 帖子http://comment5.view.qq.com/comment.htm?site=view&id=570920


中国公民社会面对的根本就是一群不开化的土鳖。他们爱穿西装 爱拿美元爱说英语,甚至对西方仪礼极其纯属,看起来似乎很摩登,他们也以此自豪。但无论形式上怎样西化,他们骨子里的江山意识,主子意识,独占意识,他们对公民社会、对自由平等本能的排斥和敌视,注定了他们仍然只是野蛮人!

识形态,是思想、观点、观念、观念、价值观的集群,属于哲学范畴。“意识形态阵地的话语权”,只有通过讲道理、讲道德、讲文明的“三讲”方式夺得,才是正当的。军队的责任是保家卫国,不是“夺得意识形态阵地的话语权”。文化问题军队解决,扛着武器上辩场,万古笑柄啊!
识形态,是思想、观点、观念、观念、价值观的集群,属于哲学范畴。“意识形态阵地的话语权”,只有通过讲道理、讲道德、讲文明的“三讲”方式夺得,才是正当的。军队的责任是保家卫国,不是“夺得意识形态阵地的话语权”。文化问题军队解决,扛着武器上辩场,万古笑柄啊!
刘虎妻子
【8月23日至今,刘虎在家中已被北京警方铐走近一月。近一段时间来,刘虎同事、同学,以及我们共同的朋友纷纷通过电话、QQ等工具,关心、询问刘虎的情况。于此,我把我所知、及事件经过期间的记录情况汇总,报告给大家。中秋节到了,虎虎我们全家都想你。】@火兴才: 新华社今天发文说:告到一个县委书记一般需要五年!刘虎,你高的是上海高法书记、国家工商总局副局长、陕西省公安厅长,加起来得30年吧!我们陪你!今天 18:28 阅读(35万) 全部转播和评论(1403)火兴才: 我相信刘虎,这是我个人的感觉,是我对一个真正的调查记者的信任。我未曾与谋面,也未曾与刘虎有有任何交往,但我凭着对一个职业调查记者的信任,我相信刘虎是清白的。至少他没有寻衅滋事! @媒体微博小管家: 刘虎被带走已近一个月,音讯皆无让虎嫂担心不已。小编相信刘虎是一个好人、好记者,希望好人一生平安,希望官方也能尽快公布消息。@赵文: 谨向响应“苍蝇老虎一起打”总书记号召的刘虎致敬!谨向操劳家庭为丈夫担惊受怕的@刘虎妻子 致敬!@纪英男:组织真恶心!伪装成红色的无赖!化装成正义的流氓!!!亡之将至!@新闻哥: 又是没出示有效证件就闯进别人家,还给人戴上手铐。刘虎的事情不能就这样无音无信了。@吉四六@平安北京 请给说法。
木车

木车6 (@木车)

杨轩,都市新闻部记者。
#分享图片#“记者有什么了不起的”南昌火车站一值勤民警(警号140331)狂妄的扬言。他是执行公务还是想借此敲诈?今日下午3点,去江西九江彭泽县采访回南昌火车站排队买票,第一次主动给查验,第二次遭遇该民警拦截辱骂: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你有没有素质,问你都不给回答,我就慢慢地查你的包。见图

木车: 查我的不是副所长,他们共两个人,副所长一直坐在那里不动有50分钟 || @火兴才: 这还是个副所长哎!难怪执法素质惊人 笨笨: 人家说的是实话,记者有什么了不起 ,律师有什么了不起,农民有什么了不起,拆迁有什么了不起,正义有什么了不起,父母有什么了不起——老子有枪老子说黑就是黑说白就是白!易红春
建议曝光并投诉它。@木车: 如果他有权力辱骂我,那么我就有权力打他,可是我打他会说我袭警和妨碍公务,但是他辱骂我或者打我,我投诉他,铁路公安会处理严惩他吗?答案是否定的。@木车: 我投诉了,对方火车站的人要我小事化了,好像很正当一样湘A-武王: 有些地方的民警就是这样,见到人就骂,好像都习惯了,二年前我们工业区有一个工厂着多,一个民工好奇在路边拍着视频,治安队长一过来抢了手机就扔在地上了。还骂人木车: 酒绝对没有喝,估计这个人,在火车站经常用这些恐吓的方法敲诈,让一些分子害怕胆虚而出钱消灾,要不这么干是为何?这个人以前真正抓过犯罪分子吗?是利用警察身份去搞钱吧。要不他这个行为为什么?我就像坏人,也不至于辱人吧,他还说要慢慢地耗着查我湘A-武王: 他不会是喝酒上班的吧律师江天勇
这年头大家对公安印象很不好,他们很不爽 || @木车: "记者有什么了不起",今天下午3点售票点排队买票,碰到南昌火车站一执勤警察(警号140331)如此出口不逊。他查身份证,我排队买票规规矩矩,井水不犯河水。再次恶意拦住,我配合检查。而他翻出包里的记者证,如此嚣张的侮辱,为什么?

颜东凌律师 颜东凌,甘肃合睿律师事务所专职律师。赵文
同感,痛感,速度转
八月十五将至,刘虎,志永,功权,愿你们早日自由,家人和朋友们都在等你。
新华视点
【河南柘城二高学生打砸事件调查:饭菜质量起争执 封闭管理遭质疑】近日,河南商丘市柘城县第二高级中学发生了一起学生打砸事件。作为河南省示范性高中的柘城二高,食堂比饭店贵,宿舍挤十多人,早晚用水高峰2楼以上接不到水。这起打砸事件因何而发?详见长微博。


中国心声
【朝鲜战争我军遭受惨重损失的真实人数】官方一直没有公布,志愿军副司令员洪学智说了一句话:“牺牲了几十万同志。”彭德怀的老秘书王亚志给出一个具体的数字:在抗美援朝战争中,我志愿军负伤、阵亡、病故、失踪、被俘,共为978122人,占入朝作战总人数190万人的51.5%。共识网http://url.cn/7v5xIm

刘家驹:我经历的朝鲜战争时间:2010-12-08 17:04 作者:刘家驹当前位置: 主页 > 历史解读 > 历史镜鉴 >



  1950年秋,我人民解放军开进了为金日成将军火中取栗的朝鲜战场,更名为中国人民志愿军。大枪小炮换了苏式装备,吃穿用有刚成立的共和国做大后方,本应不再像国内战争时期那样发愁了,可战场上却依然出现断粮。武装到牙齿的联合国军拥有制空权,开战三个月,我军投入的运输车给打掉了一半,仅靠800辆车供应几十万大军打仗,要把战略物资运送到三八线,都是昼伏夜行,再挥军南下三七线作战,就只能用我军的传统战法:武器,不增加一枪一弹;吃的,每人自带7天干粮(炒面)。这种不要后勤的游击,美国人嘲笑我们是一星期的战争,一个战役何止打7天啊!弹尽粮绝还得拼死拼活地持续作战,每到饥荒时刻,红军时期培育的流寇思想,就会得到“光大发扬”,我军所到之处,掘地三尺,凿壁捣墙,打翻坛坛罐罐寻找口粮。

  我经历的朝鲜战争第五次战役,是从1951年4月22日开始的,到6月10日结束,历时50天,中间只给我们补给了一次干粮,就是说有36天缺粮!我们生存凭借些什么?有人说是我军思想政治工作的巨大威力,我说是人在死里求生时本能的发挥。

  战役一开始,我60万志愿军迅速突过三八线。别以为我军攻势如破竹,美国人为了拉长我们的补给线,有意不和我们对着干,他们驾起四个轱辘跑,我们放开两条腿追。7天就追到了离汉城10公里的汉江北岸,丝毫未受损失的敌人知道我们开始饿肚子了,他们在汉城外围的预设阵地上组织起重兵阻击,想把我军拖个精疲力竭,再收拾我们。

  我所在的野战医院,一上战场总是尾随先头团救治伤员。先头团在汉城边上激战了一天一夜,指挥员看到粮袋光了,进不了城了,赶紧下令回撤。这天拂晓,我们医院竟懵懵懂懂地还在往前闯,炮弹不停地在身边炸响,枪弹在头顶上呼啸乱飞,要不是夜幕,我们就会撞到敌人的枪口上了。院长一接到后撤的命令,掉过头就带领我们百十人撒开两腿,一气跑了10多里还未停歇。我领着挑夫班急追快赶,还是要掉队三五里。

  我的本职是文化教员,一上战场,既不能提枪打仗,又不会救死扶伤,教导员分工我跟着司药老吕管理挑夫班。挑夫班有10人,10副挑箱里装的是医药、手术器械和敷料布疋。老吕主管医药用具,随用随取;我分管埋葬死人,凡抬到医院的伤员不治身死,由我指挥挑夫们进行掩埋处理。挑夫都是军法处轻判的犯人,有开小差抓回来的,有枪走火伤人的,有奸污妇女未遂的……都给发配来以苦役代刑罚。教导员对我和老吕有特别交代,说他们都是没改造好的解放兵,又犯了罪,要处处警惕他们的不轨行为。

  教导员的忠告我毫不怀疑,战役开始以来,已通报过好几起战场报复杀害干部的案件,都是这帮人干的。每天行动,我和老吕都带有一支20响,一前一后盯住他们,休息时也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特别忧心的是挑夫班长。大前天,部队追到汉江边,先头团团长吴彦生给敌人冷炮袭击牺牲,尸体送来医院交我处理。按规定,团以上干部牺牲不得就地掩埋,要拉回国葬在沈阳的烈士陵园。我让挑夫班长给我三丈白布裹尸,他很不情愿地从挑子里取出一匹布来,用右手食指和拇指牵住布头的一角,左手沿布边拉动到左肩胛,丈量了10次,是10公尺的量。我说,他是个老红军,还是你的团长,再给他添加一丈吧。他脸上泛起愠色,嗤的一声撕下他刚量好的布扔给我。我压住火不和他理会,赶紧给死者包裹。包完头部四肢,还要给死者包全身,翻身时我让挑夫班长帮忙,他气呼呼地说:“我干不了!”我只好让随担架来的吴团长的警卫员搭个帮手,才给死者全都裹上白布,填了一份牺牲鉴定书插在死者身上,又从公路上拦住一辆送弹药返回的卡车,送走了死者。这时我自然对挑夫班长生产生了警觉:他仇视自己的团长,也会仇视我们,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来一次报复,捅我一刀,或撂下挑子远走高飞!

  二

  紧急转移,虽然医护人员没有多少负重,身上只携带一个救急大包,一张雨布,一把挖防空洞用的小镐,但长距离的跑动还是大都支持不住,开始三三两两的掉队,像是一群溃退的散兵游勇。挑夫的担子都有五六十斤,虽慢下来好几里,可他们的耐力良好,肩担闪闪悠悠,前后还能相互照应,消除了我防范他们借机逃跑的疑虑。

  此时,一个人在我前头一瘸一拐地跑着,突然“咣当”一声摔倒了,一听“啊呀”的叫声,是个女孩子。我疾步上去扶她,是护理员小冯,她痛苦地躺在地上,我怎么也拉不动。老吕从后面赶来,给她包扎了膝上破皮的伤口。她缓过劲,撑起身来走了几步,突然转过身回到摔倒的地方,抽出背负的小铁锹,猛力地砸了几下那块绊倒她的石头,飞溅的火星伴着她的愤怒:“你是混蛋,你欺侮人,你是帝国主义……”她那稚气的动作和骂声,让我心底泛起阵阵酸楚:一个刚从城市走向战场的小家碧玉,承受战争的苦难比我们男人沉重得多!她不想走了,蹲下来放声大哭,还苦苦哀求说:“我一天没吃东西了,例假也来了,实在是走不动了,你们先走吧。”饥饿正瓦解她的意志。我急了:“你别犯傻了,这是什么时候,我带着你!”

  挑夫班长停下来,放下肩上的挑担,打开箱子,取出半袋炒面。他是个有战场经历的人,视粮食如生命,这是他的“库存”。他摘下腰间的瓷碗,从袋里挖出一碗来,又从箱里撕下一块包裹死人用的白布给包上,递给小冯,什么也没说,挑起担子赶路了。像上天赐了一把灵芝,小冯抓起炒面拼命往嘴里填塞。等她吃完最后一口,我才拽起她来,牵住她的手说“快走”!

  我的腹内空空,周身乏力,支撑自己身体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还要顾及小冯。小冯身体本来就纤弱瘦小,加上饥饿,每跑一步几乎都要我全力牵动。我的胃开始翻滚,不住地涌动酸水,从口里鼻腔往外冒,又苦又涩。老吕见我难受呕吐,上来悄声告诉我说:“不要吐,咽下去,那是胆汁,胆汁没有了,生命也没有了。”我听他的,一口口往回咽,喉管像火燎一样难受。

  天亮了,我们终于赶上了大队。医院人马已分散在一条山沟里隐蔽,休息待命。我把小冯拉到护士长跟前,这个1946年就入伍的山东老兵,圆睁两眼,光火了:“好个小冯啊,还让人牵着手回来,为什么不让人家背着你!”我从护士长疑神疑鬼的眼神里感到冤枉,我和小冯相识有半年,从未正儿八经地说过话,相见仅是点点头,这牵手是出于关爱伸出的援手啊!我无法和这位法海式的女人争辩,只向她作了一番自信无鬼的解释,算是交了差。

  离开小冯时,我发现她眼里流溢出一股感激之情。她没有说话,只是傻傻的望着我。我走开了,脑子里一直映现着她那副傻傻的眼神,手心热乎乎的,一种逆反效应从心底猛烈升起,身上出现了异样的感觉,但绝不会是那种“朴素的无产阶级感情”。

  我

  回到挑夫班。老吕正在柘树丛下召集挑夫训诫:“……你们别以为是我们吃败仗了,我们的撤退是把敌人放进来打,你们中谁有幻想,谁要趁机开溜,我绝不手软,坚决执行战场纪律……”这是老吕天天都要做的功课。挑夫都埋着头,似听非听,只有挑夫班长不时抬眼望望老吕,眼里有股凶光在闪动。等老吕讲完,我和颜悦色地安排大家分散休息。

  挑夫班长靠在一棵松树干上,两眼半睁半闭地养神,他对小冯的同情让我产生了好感,我走近他,勾下身问他累不累?他睁开眼没有表情。我讨了个没趣,转身要走,他叫住我,说:“我箱子里还有半袋炒面,都给你。”他起身要去打开箱盖,我忙制止他:“我不能要你的,我还能坚持,你干的是力气活,没有你们,医院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他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我马上坐下来唐突地问:“你是哪年的兵?”他答:“在淮海战场给提溜过来的。”“你还当过班长?”“现在是犯人。”“为什么犯事?”“没改造好,思想反动,与人民为敌。”他的话有真意,有嘲弄,心气仍是不平。我说:“犯法是指强奸的,行凶的,你讲了两句怪话就问罪,是怎么回事?”“我说的都是真话,还是人家传来的。”“你说了些什么?”他目不转睛地注视我好一阵,似乎看到了信任,才说:‘朝鲜男人裤子不大裤裆大,房子不大炕大,国家不大惹的事大,金日成肚脐眼不大心眼特大’……这些顺口溜谁都在讲啊,我一说就不得了啦,我是个国民党啊!还说我思想反动,带坏了一个班,军法处判我是思想犯,发配到这里来劳改两年。”

  各种传言的蔓延,不及时处理,将会涣散部队斗志,可为什么不是批评教育,动不动就给他判刑?我问:“你为什么不申诉?”他面无表情,说:“能申诉吗?共产党<一贯正确。”这家伙胆子够大的,带着枷锁还敢揶揄。我怕引出他更反动的话来,想起我在给他团长裹尸时他那付凶相,问:“你们团长怎样?”“是个老共产党,”他平静地回答,“他老是把我们这号人看成敌人。保卫股抓我那天,他站在一边训我,说我侮辱朝鲜人民领袖金日成,是破坏了国际主义精神,反动透顶。说真心话,我还感激他呢,我要不给逮起来,还得上到最前线吃枪子。现在,我到了福地,虽比一般人苦累,但保住了命,即使伤了,这里有医有药,能得到及时救治。打仗啊,就图个活命!”

  简短的交谈,我对他的了解有了点清晰度,但不能劝谕他,更不能教训他,他是个有自尊的人,只能和他和平共处,共生共存。我要他好好休息,就起身找老吕去了。

  三

  老吕在一处深深的茅草窝里蹶着睡了。我没惊动他,靠近他躺了下来,浑身骨头像散了架,饥肠辘辘的。倒头便睡。不知睡到什么时候,突然我的身躯给人摇动:“快起来,他们都走了!”我睁眼见是老吕,呼地爬起来四下张望,太阳正下山,天上有架侦察机在低空盘旋,远处轰鸣的炮声依然不断,四野空寂。我不知所措地问:“怎么办?”老吕说:“这是挑夫班长的报复,故意不叫我们,快走呀,追他们去!”

  我俩跑出了山沟,前方的山峦上有一片森林,我们以为医院大队人马已转移到那里隐蔽。飞奔过去一看,这里生长着参天大树,林木阴森,似进入绝境,强烈的恐惧感令人浑身发冷,我们不放弃,冒着胆向林间深处搜寻。走了一程,路面开阔起来,脚下出现了一条宽敞的神道,尽头约50米处是一座庙宇。我们疾步过去,上到台阶,便是大殿的正门,门楣上有“大成至圣”四个金字,是座孔庙。高大的殿门是敞开的,透过幽幽的光亮,见到殿堂中央有一尊孔夫子站立的塑像,头上有冕,身着飘逸的彩色袍式官服。我们小心翼翼进到殿内,老吕走在头里,他一到孔子像前,虔诚的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战争在这一带拉锯了近一年,韩国人崇敬的孔夫子都得不到祭祀,老吕的祈祷更不济事。我上去拽他赶快离开,说:“孔圣人帮不了我们的忙,快走吧。”说话间,我发现供桌上堆着供品,很杂乱,满是尘垢,想寻些吃食的欲望驱动我上去胡乱翻找了一阵。果品大都腐烂,我看到一只木盆中有块打糕,是朝鲜人用蒸熟糯米放在木臼里砸出来的,我们称它“糍粑”,已长出一层长长的白毛。揭开霉衣,露出洁白的糯米茸来,我用手指拈了一小块放到嘴里,很硬,硌牙,像嚼骨头渣子,咬了几下,软了,无异味。我兴奋地抓起打糕,约斤把重,剥去皮层,揪了一半给老吕,我们急忙退出了大殿。

  太阳快落山了,我判断出北方,边咬着打糕又开始小跑。我俩上气不接下气直跑到入暮时分,发现我们后面上来了一支小分队。我惊呼:“是敌人!”路旁已找不到隐蔽的地形地物,我俩只得站在路边听天由命。老吕是老兵,沉住气说:“是自己人就合伙走,要是敌人就束手就擒。”他们过来了,突然传来一声:“前面是谁?”一听是自己人,我紧张的心情松弛下来,老吕答话:“是师医院的。”对方大步过来一人,在离我们几米远的地方站定,似乎辨清了我们的面目,才把端在胸前成战斗状态的冲锋枪送到身后,问:“你们是掉队的?”我说:“是掉队的。你们也是?”对方说:“我们是二支队二营收容的。”我心里涌起一股热浪,命悬一线时刻碰上救星,感激话正要出口,一个干部模样的人过来了,用手电在我们脸上晃了晃,验明了正身,命令式地说:“你们跟着走。”他侧过头对刚和我们打交道的战士说:“三班副,你带着他们。”小分队从我们身边走过,11人,还有一个韩国人,50多岁,杵根木棍,是带路的。

  副班长说:“你们俩跟在我身后,拉开距离。”

  万籁俱寂,只有脚下的沙沙声。正行进间,走在我头里的老吕停下来附在我耳朵上说:“你看!”我紧张地抬眼望去,夜暗中,副班长正用手捋下一把路边小树上的树叶,放到嘴里。我知道,他已饥不择食了,一种报恩之心油然而起,我几步就走上去从袋里取出我剩下的打糕,掰下一半给他。他三下两下就塞到嘴里,只说了声:“快走吧。”口气和缓多了。他悄声告诉我:他们的任务是保障大部队撤退的安全,警惕敌人的跟进,又不让有任何人掉队,带队的是营的参谋。我跟在副班长身后,保持着五六米距离行进。恐惧已消除,可我的打糕马上没有了,我学着副班长,从路边小树上摘下几片嫩叶放到嘴里嚼了两下,苦味满口串,干呕了好一阵。我想起入朝前教导员的谈话,要我经受住党赋予的生死考验,吃大苦、耐大劳……我还是个正被改造的小知识分子,要脱胎换骨,起码还要三年五载的磨难历程。

  四

  已入午夜,前面出现几点星火,在星光下能影影绰绰见到一座村庄的轮廓。小分队在路边停了下来,参谋派人到村子里去搜索,看看有没有人掉队。没多久,派出的战士回来了,参谋问询了战士几句,就带领我们进了村,来到一家院落。房子里闪烁的火光透出窗户,参谋推开了房门。我看到坑中央正燃起炉火,两个战士围在火盆边翻烤着苞米,两支步枪扔在一边。参谋对他俩发话:“你们是哪个单位的?”大个子战士停下他手上的拨火棍抬起头来:“二支队三营的。”“为什么不赶队?”“饿得走不动了,天亮再走。”“你们现在就跟我走!”参谋在下达命令。“十多天没睡觉了,睡一觉再走,”另一个瘦瘦的战士回答,说话慢条斯理的,很油。“敌人很快过来了,你们必须马上离开!”“我们又不是新兵嘎子,你别唬人了。”“你们想不想走!?”“你想干什么?我们在国民党那边还没人敢逼我们呢。”大个子说话更傲气,说完,把扔在一边的步枪拉到自己身边,似乎在显示他的自主能力。听得出,这两人都是解放兵,战场的历练给了他们天不怕地不怕的胆气。参谋发出警告:“你们究竟走不走?”瘦瘦的战士说:“走不走我们自己决定,用不着你来给瞎子点灯。”参谋火了:“你们想当俘虏?”大个子说:“当就当呗,无非是第二次解放!”参谋气得“砰”的一声猛力关上房门,退下台阶来,一挥手说:“我们走!”刚走出院落,参谋回过头来,叫:“三班长!”一个敦敦实实的战士走到他跟前,参谋吩咐说:“你带着小李马上去处理了他们!”参谋转身领着我们出了村,上到路口,突然间,从我们刚离开的那家院落传来几声叫骂,接着两声枪响。我毛骨悚然,心像重重地压上了块石头。

  我们又开始行进。脚下是一条牛车路,路面坑坑洼洼的,本来就绷紧的神经还得全神贯注盯住地面,生怕稍有不慎摔倒爬不起或走不动,就得吃枪子。班长带着那个小李回来了,快步从我身边通过,那黑森森刚开过火的冲锋枪,成了我加快步伐的动力。肚子又开始饥饿了,步子却是疾速的。

  拂晓前,我们来到一处山垭口。两侧的山头上一支殿后的部队正在构筑工事,清晰的镐锹撞击声,在夜空中传得很远,他们在准备迎击跟上来的敌人。我意识到已到达安全地带了。参谋停下来用手电看了看手中的行动路线图,走过来对我和老吕说,现在已进入三营的阻击线,他的小分队已完成任务,要从另一条小路下去归队了,那里是他们营的集结地。参谋要我们径直往前走5公里,就是支队部的位置,到了那里就可以打听到师医院所在地。

  我俩表示了感谢正要走,参谋叫过三班长说:“把带路的老乡带到背静处去解决了。”我一听惊恐了,老吕忙转过身到参谋跟前求情说:“放了他吧,他带路我们才走<出来的。”参谋提高了嗓门,说:“你放走他,敌人跟上来就不会放过你,这里不只你和我,还有上千人的安全!”他急迫地命令班长:“带走!”那个韩国人,见班长在推搡他,其势又汹汹,已意识到什么,喊叫开了,班长连推带拉地把他弄到不远的一个小沟边,我不敢看……枪声响了,子弹像穿过我的心脏,我全身发出阵阵的颤抖。

  五

  天光大亮,我和老吕终于回到医院的新营地。这是一座被炮火摧毁成疮痍般的村子,一个坑洞,一处断垣,一间塌房,都有我们的人在藏身,他们把身体蜷曲成一团呼呼睡去。老吕是党员,组织观念强,他领着我去找教导员汇报掉队的事。教导员正在地边的一个土坑里弓着身子睡觉,老吕叫醒了他,向他报告了我们掉队赶队的经过,教导员张着惺松的睡眼说:“你们活着回来就不错嘛。”话语是冷漠的,也许正在为自己的生死存亡忧心忡忡,已见不到战前他那种“政治工作的活力”了。我里有几分怅然:战争把人情都扭曲了,你死了,如同工作调离,你历险归来,就像出趟差回队,一切都平淡无奇,生生死死的此时此刻,党的关怀麻木了,人的相悯相惜已不如动物的群体。

  我找到了挑夫班。他们正蹲在一间半塌的牛棚里,有的靠着墙在睡觉,有的围在炊事班的灶前捉虱子,我清点了人数,9个。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问:“你们班长呢?”几个挑夫都抬起头望着我,感情是漠然的。半晌,一个挑夫用怪怪的声调说:“跑啦,没走多远,你快去追吧。”他面对灶火的脸上似笑非笑的,听得出,这是在调侃我。我平静下来,问他们一路的情况,没人答理我。

  医院已断炊,炊事班在这里支锅升火,只为大家烧开水。这场战役一开始他们就不再造饭,现在没干粮吃了,烧水只是尽职尽责给大家补充水分。挑夫班长来了,手里拎着一袋鼓鼓的东西,到了灶前,他提起麻袋就往锅里倒,我一看全是老百姓当柴火的老苞米芯子,盛了满满一锅。不多会煮开了,苞米芯在锅里热气腾腾,几个挑夫迫不及待地用树枝各自拨出一个来托在手上吹着、啃着,还把捉住的虱子也放到嘴里,拌着苞米芯吃。他们都当过国民党兵,吃虱子是常事,从不畏惧什么回归热的传播,还认为是以血还血,既增加营养,也惩治了虱子。他们围住火堆,把脱下的内衣内裤翻来覆去地找,嘴里接二连三地在咬虱子,卟哧卟哧的,像吃五香豆,咂巴得有滋有味。人常说:虱子多了不痒,此时,我身上却开始反射,感到虱子在爬动。我也脱下衣裤收拾起来,捉住的虱子,不像他们放在嘴里,而是扔进火堆,捉一个扔一个,实在太多了,我就抓住衬衣的领肩往火炉里使劲抖动,火堆里立刻闪现出一片火星子,发出了噼啪炸响,我感到一种惬意。

  刚开始享受心情的缓和,棚子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哨子声,有人高喊:准备出发!是管理员的声音,我的神经又绷紧了。马上穿好衣服,叫起躺在墙角的挑夫,挑夫班长把锅里的包米芯子捞起两个来塞给了我,说:“你太斯文了,他们都在抢着吃,你为什么不动手?”我感激地向他点了点头。他让一个挑夫和他一起,把一锅包米芯子拎到路边,给医护人员分发,一人一个。院长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说:“好样的,你在立功赎罪。”挑夫班长面无表情,木木的,像是很不愿意接受这种赞誉。

  出

  发了。医院不是班排连的编制,各自招呼自己的小集体,稀稀拉拉啃着包米芯子上路了。这是第一次白天行动,说明情况是紧急的,谁也不顾及饥饿疲惫,步子再沉

  重也要咬着牙关跟进。路边有人倒下了,后面上来的人不扶也不问,无所顾忌地从他身边走过去。我们医院年轻女同胞多,脚板上都是泡摞泡,行动起来痛苦钻心,

  有的边走边哭,老兵骂骂咧咧,拽着推着催她们赶路。

  太阳刚升起,传来口令:人人要戴防空圈。我弄来些带叶的树枝,扎成一顶伪装帽扣在头上,很大,像个斗笠。敌机果然来了,四架油挑子(美F86佩刀式歼击机,翼下有副油箱,我们称它为“油挑子”),它们发现了目标,直朝我们前面一支正行进的步兵分队俯冲扫射,还扔下几枚炸弹。炸烟起处,有人倒下,更多的人四处狂奔。等我们走到飞机袭击过的地点时,伤员已抬走,留下两具尸体,死者浑身是血,鞋袜已被人扒走,胸襟是敞开的,腹腔已开裂,白花花的肠子突露出来,肠的破处都是些草团子。女同胞捂住嘴扭着头快步通过,我们到死者跟前,挑夫班长放下挑子,蹲下来看个究竟。他扒拉开肠子,把一只手伸进死者腹腔里去摸了一阵,退出手来,整个手臂都是殷红淋淋的血污,用力甩了几下,对我说:“心肝都没有了,肯定给他们掏走了。”我不解地问:“这是怎么回事?”他说:“人打死了,人肉不好吃,人的心肝要比猪羊身上的细嫩。”“你吃过?”“吃过,战场上没吃的就得吃死人身上的,什么都要会吃,何况这是好东西啊!”这个来自国民党的老兵,身处绝地,他有自己生存的法则。

  我小的时候,常去刑场观看刀砍枪崩犯人,人们都争着去弄些死人血回来辟邪。我也去弄过一回,刽子手刚砍下一个大烟贩子的脑壳,我们一群孩子奔过去用草纸或小铜钱蘸上鲜血,拿回家压在床头。挑夫班长说吃人的心肝,让我不寒而栗。战争,人性就得退到动物的地位。

  七

  日以继夜的强行军。天天蹲山沟,在一堆草边,一棵树下,刨个坑蹶着就睡。肚子里没有食物支撑,每迈动一步如同背负三箱弹药一样吃力。人人都形容枯槁,面带菜色,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像一具具活僵尸。人在绝处都有求生的欲望,连路边的小草也给连根拔起,抖抖泥就放进嘴里。老吕煮了一饭盒灰菜,倒去苦水,我俩分享,算得上一顿美食。我们在一条山沟停下来歇息,他把我带到沟口一处断壁残垣的村落里去找吃的。韩国人早就把食物藏进了深山老林,这里还是不断被人梳篦,仍然有好几十个战士在村里村外东寻西觅,奋力翻着刨着,盼望能捞到一口吃的。

  我跟着老吕在一处残房中撬开坑石,脑子里不断出现幻觉,仿佛每掘开一块石板,都有一缸白油油的大米。一次次希望又一次次失望,我们已别无所求,只有不惜余力才能活命。正刨着,见几个战士围着一个坐在房前台阶上的韩国老人说话,老人背靠残壁,闭着眼。战士说的是半通不通的朝语,一个战士像是认定他坐的台阶下有隐藏的东西,就抓住老人的手臂拉扯,老人犟着不动,几个战士一齐上去提起老人的胳膊腿,硬是抬出了十几米,放到一个草堆上,回头就抡起镐头,砸碎了台阶的石板,露出一道阴沟来。一个战士急忙卧下身去掏了一阵,拉出一个草包,这是朝鲜人盛的稻子。旁边的两个战士伸手拎住草包的一角,提溜出来,那个掏的战士又<伏下身躯,不一会又拉出一包来。这时,周围正在搜寻的十几个战士蜂拥而至,七手八脚撕开两个草包,稻谷散了一地,都忙不迭地脱下衣服裤子,把稻子往自己的衣裤里拨拉。我和老吕眼热了,也脱下军装挤进人堆奋力哄抢,好不容易都弄得三四斤,如获至宝。生怕被再来的人夺走,我们抱着军衣包住的谷子转身跑到一处残墙下,找来两块坑石,抓出一把谷子放在石板上,再压上另一块石板搓磨开了。磨了一阵,揭开石板,吹去稻壳,捡出了一把米粒,急不可待地塞进嘴里,又抓出一把稻子来磨,边磨边嚼边咽,忙活了个把时辰,吃下了有斤把的生米。一股青香味在口腔里久久回旋,恐慌情绪抑止了,剩下的稻谷我用块布包起来系在腰上,找了个草多的地方,美美地睡开了。

  半夜,炊事员来传信息,说一支队的几个连队从山上的洞里搞到了不少粮食,要挑夫班去给他们说说,弄些过来。挑夫班长从睡梦中惊起,带着挑夫班就向山上奔去,我和老吕怕他们出事,紧跟在他们的后面。在半山腰,一个班的战士正抬着两个草包下山,挑夫班长来了精神,三步并两步地冲了上去:“站住!放下,这里是我们的地盘。”走在头里的是个老兵,可能是班长,他毫不示弱:“谁规定是你们的地盘?”“是我的规定。”挑夫班长举了手中的扁担。那个像班长的老兵,呼地从身后把冲锋枪顺到胸前,拉动了枪栓,说:“你想找死!”他身后的七八个战士放下抬草包的扛子,端起了枪。挑夫们也高举扁担,眼看火并一触即发,老吕慌忙举起双手连连往下压,高喊:“都放下!出了人命谁都活不成。都是自己人,我的意见二一添作五,和为贵,你们留下一包。走人。”对方没吭声。我站出来晓之以情:“我们是医院,伤员多,大家都在挨饿,总要给伤员留下一口吃的吧?”我不由分说地招呼过来几个挑夫,扛上一包就下山了,那个班长明知遇到了拦路打劫,又斗不过我们一伙不要命的,气呼呼地愣在那里。

  回到营地开包,全是苞米,炊事班熬出了两锅半稀半干的苞米粥,全院每人都分得两碗夺来之食。

  八

  我军的紧急转移,不是北撤,而是挥师东向,到中线地区寻机歼敌,这是彭老总的新部署。我们是6月12日到达三八线上重镇华川的,在那里补给7天的干粮。

  补粮那天,我们医院的大队人马是半夜开进兵站的。在一个山坡的树林里,每人用自己的面袋盛了9斤炒面,装袋时都迫不及待往嘴里填,像是盛宴。腮帮子、鼻子上都粘了一层香喷喷面粉,一咳嗽像是嘴里喷出一朵蘑菇般的云烟。没有水,全是在干咽,我一口气吃了两碗,多少天来一直贴着脊梁的肚皮鼓起来了,挑夫班长警告我:“千万不能喝水,喝了就要膨胀,撑死你!”我打嗝都小心翼翼地护着肚子。

  挑夫班长在求生存上比谁都精明,他不知从哪里得到一个令人惊喜的信息,说在另一处山沟里还有一个特供站,专给机关首长提供高级食品的。他领着挑夫班和我去了,到了沟口,有哨兵守卫。一个干部模样的人站在路边大声问:“哪个单位的?”挑夫班长理直气壮的大声回答:“九二〇司令部的。”九二〇是军的代号,因打砸抢的名声让人生惧,对方没敢再问,放我们进去了。进沟约百十米,沟的两侧出现了十多个货堆,堆上盖的都是青草,还能辨出袋装的米面和箱装的蔬菜副食,有不少人正在领取。挑夫班长从一个货堆里拖出一箱来撬开一看,全是猪肉罐头。大家相机行事,都拖出一箱来砸开,急切地脱下裤子就往里装,我装了二十多筒,用皮带收紧裤腰,又扎紧裤脚,码到脖子上就急匆匆往回走。没人拦,没人问,奔出了沟,心里像得了唐僧肉一样兴奋。挑夫班长力气大,扛了两整箱回到路边,他一人一筒分给了医护人员。医生高兴得抚摸着挑夫班长的手,女同胞就举手敬礼致谢,挑夫班长笑呵呵的像是在给大家授勋。我突然想起了小冯,跑到护理班,悄悄塞给她三筒,剩下的我又给了挑夫班长和老吕,我留下了三筒。

  路上,我问挑夫班长:“你为什么不给自己留下几筒,是不是为了立功受奖?”他说:“我绝不承认我有罪,也不需要立功。他们都饿成了皮包骨,还要抢救伤员。”我说:“你的心肠太好了。”他说:“我在国民党当了八年兵,升了班长,再艰苦,我的班从来不会饿肚子的。人要结善缘啊,上天就会保佑你。”

  九

  五次战役进入第二阶段,我军以3000人的代价,打开朝鲜中部的屏障加里山,切断了洪杨公路,在小平川围歼了美军第三十八团。

  此时,担任后续部队的三支队刚翻过加里山,在一条冲积沟里隐蔽待命,给敌人发现了,15个炮兵营万炮齐发,打得这个团人仰马翻,伤亡2000多

  人。我们的医护人员都投入了抢救,跟随先头团的副师长、作战科长和团参谋长,也被炮击牺牲,尸体抬来交给我处理,我让护理班守尸。挑夫班里有个叫小李子的

  犯人,见到死者中有武参谋长就哭开了。他告诉我,成都战役时,他是俘虏,武参谋长那时是营长,给他们动员说:“我们是为穷苦百姓打天下的,你们愿跟我们打

  老蒋的,就掉过枪口,不愿的就发给三块大洋,走人。”他留下了,还打了一仗,伤亡了几个刚过来的弟兄。武参谋长很仁义,给死者挖坑垒坟,用木板写上墓牌,

  还给他们家寄去烈士证。小李说话时很带感情,两眼泪花花的。挑夫班长感动了,他打开挑箱,倒出里面所有的纱布绷带,说:“白布没有了,就用这些来包好他

  们。”边说边动手,我们三人把三具尸体裹了个严严实实。天下起小雨,小李子拿出自己的雨布给尸体盖住。

  挑夫班长感动地说:“人心是肉做的,谁对我好,我也会用十倍的恩情报答谁。小李判的罪是报复杀人,他的排长骂他打他,他无法忍受屈辱,枪杀排长未遂,他是个懂得恩仇的汉子。”挑夫班长的感言让我领略:带领他们,无需用阶级斗争的思维,就是一个“仁”字。

  晚上,我去拦了一辆送弹药返回的车,把三具尸体送上了车。回过头,身边已无干粮了,我又忙着去找吃的。

  小平川是一个村庄,村前有一片开阔地,美军一个营在这里被全歼,到处是尸体,一百多顶帐篷东倒西歪。这里早就被战斗部队打扫战场清洗过了,我在死人堆中翻找了半天,最大的运气是从一具死尸的腰上拽下来一只铝质饭盒。我又沿着洪杨公路搜索,发现一辆美军的中型吉普翻到有六七米深的沟底。我下到沟里一看,车身已变形,浑身血污的驾驶员僵直地横躺在座椅上,两条腿悬吊在车门之外。车箱内空空的,尾箱锁着,我用石头砸开,里面仅有一只木箱,我轻轻托出来,最大的担心是伪装炸弹。敌人知道我们都是些饿鬼,把爆炸物制成如打火机或罐头之类食品来诱杀我们,我曾用过美军飞机上撒下的传单擦屁股,肛门红肿流血,痛苦了好些天。这次,我倍加小心地把木箱抱上公路,从路边拾来一根长约30米的电话线,一头捆住箱子,我从另一头拉着在公路上奔跑。没有听到箱子有动静,我仍不放心,回头又抱起箱子扔到路边的坎下,赶紧伏在地上,只传来啪的一声,箱子开裂了。我爬起身向下望去,见沟底散落一地的饼干,我欣喜不已,下到沟底,把饼干装进破箱扛回营地。

  老吕打扫战场先我回来,他从炊事班弄来一只大盆,把他捡回来的十多听罐头煮了一锅,稀稀的。我忙把刚弄回来的饼干全倒了进去,想让挑夫班的人来共享我和老吕的成果,熬了一会,我迫不及待用瓷碗舀了半碗,不顾滚烫,就放到嘴边吹着喝着。刚喝两口,就尝到一阵难受的苦涩味,呲牙咧嘴对老吕喊道:“不能吃,毒药!”老吕也惊愕了,他用手指醮上放到嘴里品了品,也吐了。我赶紧去找来郝军医,他是白求恩大学来的,懂英语。他拿起老吕开过的空罐头看了看标识和文字说:“不是毒药,你们拿回来的都是人家的战伤用药,你看,这是沙发米德,我们也在用嘛。”老吕脸红了,他是老司药,脸上露出难为情的样子,说:“怪我没认真看,饥不择食了。”

  我后悔不已,捡来的一箱子饼干全报废了。

  十

  我们又开始后撤了,传来的命令是十万火急。美国人摸准了我们的补给已断线,他们不再像战役第一阶段那样不敢尾追,这次竟放心大胆地撒出了五个先遣快速纵队,从我们6个军的战斗分界线楔入,用坦克开路,迅速深入到我后方,俘虏了我们一个师(第180师)。我们兵团的20万大军阵脚乱了,撤退已无序,滚滚人流都争先恐后挤在一条公路上逃命。实在跑不动的,就倒在路边呻吟,叫骂,公路边的沟里,几付遗弃的担架上,伤员呼天唤地哭嚎,谁也顾不上谁。我的体力严重透支,困倦已极,跑动中连连摔跤。我突然想起挑夫班长担子中有鸦片,我要他放下担子,给我弄出一小块来。我用纸卷起,点上火,猛吸了两口。烟气实在难闻,又满嘴苦涩,咳嗽不止,走在我身后的老吕上来警告说:“这是生烟啊,止痛用药,你要吃死的。”我惊恐地扔掉烟卷。挑夫班长递给我一盒万金油,我抠了一点抹在太阳穴上,凉凉的,神志开始兴奋了,从路边拾来一根树棍拄着。挑夫班长让我揪住他挑担上的绳子跑,还要我闭上眼,果然我神情懵懵的,两耳已听不见周围马嘶人叫,两条腿成惯性迈动。

  迷糊中有人在我身后推了一把,说:“前边有匹骡子给飞机打死了,赶快去看看,搞点来吃。”我一听是大好事,跌跌撞撞地跟着老吕向前奔去。果然,公路边大约有三四十人挤成一团,有吵嘴的,有打架的,我和老吕怎么也挤不进人堆。我转着圈找人缝,终不得逞,老吕眼尖,说:“你看,一条腿。”我从老吕指处发现从一个战士的两腿间露出了一只骡蹄子来,老吕抓住骡蹄子又拽又扯,怎么也不得手。我上去用头顶住那个正抢夺的战士的屁股,帮老吕合力拽住蹄子摇晃了一阵,也无能为力。突然我身后伸进来一双大手,左旋右转几下,猛力地一顿,扯出了骡子腿,我回头一看是挑夫班长。老吕用双手紧紧抱住骡子腿起身便跑,几个挤不进人堆的战士像见到希望,跟在老吕身后紧追不舍。老吕跑下了公路,在一条小溪边停下来,等我上去一看,他扔在地上的骡腿上白净净的,几乎没一点肉,几个追来的战士失望地掉头走了。

  老吕不死心,说:“哪怕敲骨吸髓,我也要吃上几口。”他从身上取出一把小刀来,在骨头上刮着,真给剔下了几块薄如纸的软组织,他兴奋地说:“不错嘛,还有点油水。”我从腰间取下铝质饭盒,把他刮下的往盒里装。我又找来一块尖棱的石块在骡腿骨上刮开了,刮了半个时辰,已盛了半饭盒。老吕拾来些干树枝,我支上饭盒,点上火熬了起来。刚开锅,我的喉咙里像伸出了手,迫不及待地端起滚烫的饭盒倒出一半,狼吞虎咽地喝开了。突然想起挑夫班长,我向老吕建议给他留一些。我们各自匀出一半来,我提着饭盒拼命赶上队,递给还在跑动的挑夫班长,他怎么也不要,说:“还是你留下吧,你再不增加营养,真要倒下了。”他话语真诚,有情有义——谁说他是罪犯呢?

  我又想起小冯,把剩下的骡肉汤端到她跟前。她患了夜盲症,护士长用一根绳子牵引着她,跟在护理班的班尾,那纤弱的小腿,举步似千斤,口边流着涎水。她一见我捧着半盒热乎乎的肉汤,两眼泪花涌动:“你真好!”护士长回头来一见是我,那双冒着火的眼睛变得和睦了,善意地向我点了点头。我永远记住了这充满人性的一瞬间。

  我们真像拿破仑从莫斯科的大撤退,千军万马不成列。人们挤着拥着,吵架的、打斗的,乱成一团。路的两侧,有人坐着,有人躺着,分不清是死是活。一个战士坐在公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双肘抵住膝盖,手掌托住腮,两眼睁开,安详地望着每个行人。他死了,没有倒下,像一尊雕塑。人们走过都要敬佩地向他注目致敬。我和挑夫班长走到他跟前,默立良久,挑夫班长用沙哑的声音对我说:“他了不起,人都死了,还为我们送行。说不定有一天,我也会像他一样,为你们送别的。”

  十一

  已疲累不堪的败军经两天两夜急行军,到达了北汉江,江桥已给美国飞机炸断,一个工兵营正在伐树抢修,大部队都给堵在江的南岸。这是一条独路,一边是绝壁,一边是临江的悬崖。祸不单行,我们的后方华川,已给美军快速纵队占领,开设在那里的兵站医院给连锅端了,4600伤员和300医护人员都成了人家的战利品。从华川到眼前的江桥有30多公里,敌人坦克正迂回过来断我们的后路,我们已派出一个营去阻击。

  滚滚人流,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我们医院挤在中间。突然间,护士长在人群中高喊:“快给我们让路,前面有伤员,我们要去抢救!”她带领几个老女兵在前边不住地喊着、冲撞着,有牲口挡路,女兵们就掀翻了驮子,还把一辆大车推下了悬崖。饲养员破口大骂,女兵们出语更凶:“闭住你们的P嘴,你挨了枪子,老娘不会给你堵洞!”一路冲冲撞撞到了桥头,江桥中段的桁间已整体断裂,修复它恐怕要等到天明。炮弹在江岸附近爆炸,弹片在头上横飞。此时,护士长又发了神威,她振臂高呼:“女同胞们,不要等待了,赶紧趟水过河!”她纵身先跳下水,女兵们紧随其后,接着呼呼啦啦地一帮人马都进到河中,炮弹在河水中升起水柱,求生的人不顾一切扑向对岸。

  步兵分队都跟着下了水,一时间,北汉江上像开锅的水饺,几千人在水中扑动。地面上,敌人的坦克炮在不住点地轰击,夜空挂满照明弹,飞机临空一拨接一拨,狂扔炸弹,激起无数水柱,织成了一道高高的水墙,死的伤的都让水冲走了,越过死亡线上岸的,就惊呼狂叫,像是庆幸他们的活着。

  我们医院徒涉过江,一些不会水的女同胞站立在江岸,急得直叫唤。挑夫班长突然一声喊:“我们班都放下挑子,背人过江!”他带头背上哭叫声最高的小冯,扑扑啦啦游向河心,挑夫班的都背上人跟在他身后。他们一连来回背了三趟,医院终于突破了封锁线,人都上到了北岸,院长马不停蹄地又急速带领大家继续突围。他们走了,我和老吕停下来等挑夫班——他们背人过河后,又返回南岸搬取自己的挑子。

  他们回来了,我清点人数,9人,少了挑夫班长。我问:“你们班长呢?”一个挑夫抓住两副挑子哭开了,说:“他把挑子交给我了,说不过来了。”老吕惊恐地火了:“为什么他就不过来?他想干什么?”挑夫们都闷不吭声。半晌,挑夫小李子高喊:“还不赶快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此时,江岸上黑压压地堆满从水中爬上来的人群,嘈杂的呼叫声响成一片。我催老吕快走,老吕气呼呼地挑起挑夫班长留下的那副担子,领着我们融入了溃逃的人群。在路上,小李子告诉我,班长交待,他箱子的半袋炒面是留给我的。我问小李子:“他为什么不过来?还说了些什么没有?”小李子说:“我们回去搬箱子,他对我们说:‘你们都是有妻室儿女的人,还要顾家,就好好接受改造,活着回去。我什么也没有了,我走了……’”

  到了后方休整。教导员在总结会上说:“这场战役,我们医院冒着敌人炮火,忍饥挨饿,收治转运伤员3700多人,有17名同志为保家卫国在战场上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也出现了叛逃的……”

  挑夫班长被定性为叛逃者。

  在我心目中他却是一个没有过河的卒子。

  据说,改革开放后,他回到大陆老家开办了一家粮食加工厂。

  30年后,我出差去南方,顺便探望了小冯,她逃过了战争的劫难,幸运地随夫转业走进了东方大都会。她已是一个事业单位的人事处长。也许是对战争伤痛的感怀,她特地做了一席丰盛的家宴款待我,一再嘱咐:“要吃饱啊!”

  这场战争的残酷性远不止让人析肝吐胆的饥饿。我军遭到惨重损失的真实人数官方一直没有公布,志愿军副司令员洪学智在他的回忆录后记中只说了一句话:“牺牲了几十万同志。”前些年,彭德怀的老秘书王亚志给了我一个具体的数字:在抗美援朝战争中,我志愿军负伤、阵亡、病故、失踪、被俘,共为978122人,占入朝作战总人数190万人的51.5%(这一惊人的数字还经民政部门在全国普查核实过)。

  表演战争

  1952年秋,祖国赴朝慰问团来到金城前线。一天,营部通知我,说慰问团有个代表要见我。什么人?传话人说不清楚。我知道这支慰问分团来自四川,肯定是家里人带来嘱咐,我喜出望外,跟连长打了个招呼,一气跑了十多华里来到师部。慰问团住在师部附近的一条山沟的小坑道里,我见到要见我的人。他是四川省的劳模,我哥哥当年的车工徒弟,我叫他乔哥,现在已是所在丝厂的车间主任,分管动力部。他果然带来我父母的问候,好长时间没写信回家了,他们都牵挂我的死活。

  代表团成员将分头给部队作鼓舞斗志的报告,谈家乡的新气象、新面貌。乔哥是搞阶级斗争的积极分子,他悄悄告诉我重庆的肃反大逮捕,一夜就抓了七千人,镇压了好几百。他的丝厂厂长肖渊也给枪毙了,肖是留日的,有缫丝专业技能,枪毙他是有人说他是日本特务。他夫人收的尸体火化未烧尽,连肉带骨头的装了两坛子运回浙江老家。

  乔哥还告诉我一件高兴的事,慰问团带来一台川剧的折子戏。最有名的演员都来了,丑角有周企何,旦角有陈书舫,他们在四十年代就红遍川南川北。过去,我在家就听老一辈人经常谈起他们的轶事,遗憾的是从未见过他们的演出。

  第三天,师里安排我们山炮营观看慰问团的演出。地点在离阵地后方十多公里的一片树林里,这里有高大的落叶松,足以掩蔽500多人的活动。慰问团为我们师一天要演两场,演出时是高度的戒备,场地四周设有防空哨,敌机一来就鸣枪示警,同时,安排了慰问团和部队疏散的路线和防空地域,还专门有一个高炮营保护。

  那天听完代表报告,乔哥又坐在我身边陪着我观看演出。第一个节目是周企何的《花子骂相》,花子嘲弄官僚,体现了古代的阶级斗争,周扮演的花子骂得痛快之极,四川方言幽默,看得观众满堂喝彩。第二出是陈书舫的《秋江》,她把尼姑陈妙常思凡的心境演得缠绵又细腻,直看得人回肠荡气。第三出是《小放牛》,由青年演员晓艇、晓舫(陈书舫的女儿)载歌载舞的用旧调新词赞美四川改天换地。乡音乡情唤起我们思念之情,激动地把手掌都拍痛了。最后一出是《八仙过海》,表现何仙姑、吕洞宾等仙人和虾兵蟹将大打出手,剧情说明书上说,志愿军就是八仙,打败侵略者的法宝就是全国人民作坚强后盾。乔哥兴奋的告诉我,这出戏得到七团团长的百般赞许,他对慰问团表示,他的七团要打一仗给慰问团看,邀请代表们到前线观战!

  我一听十分欣喜,七团团长是川南人,1938年只身跑到陕北参了军,他的乡音未改,乡情更浓烈。我说:“好啊,让你们看看我们是怎么用真刀真枪打美国鬼子的,你回去够你摆一辈子的龙门阵!”

  看戏归来,营长把各连排以上干部留下。营长只说了几句:我们准备配合七团二营五连打641(我们给敌人阵地的编号),每连弹数是240发,还有喀秋莎连、炮41团的一个105火炮连和我们协同,炮火准备时间是明天上午9时。给慰问团的表演战斗和部署就这么简单。

  我们已和敌人对峙近一年,敌我阵地犬牙交错,像这样的小打小闹,每个月要打好几回,我们称之为“挤”阵地,来来回回的争夺,目的不只是争地盘,而是诱杀敌人的有生力量。比如攻打641,我们已打过好多次,无需作多大准备,说打就打,有现成的射击诸元,最大的准备就是炮弹数量。我回到阵地,连长分配给我们排60发炮弹,只需10分钟就可以打完。

  我从乔哥那里知道,慰问团要来观战,观看的位置肯定是在我们阵地后面的龙凤山。龙凤山山势突兀,又居高临下,可以看到敌人一线营垒的全景,山上有师的前进指挥所,团指挥所和我们营的炮兵观测所。我还打听到,师团都安排人给慰问团做现场解说。我在电话里要求营长也安排我,营长知道我在慰问团有亲人,满口答应。

  第二天,我提前来到龙凤山我们营的观测所。等了半个时辰,慰问团一行在师警卫连的护卫下爬上山来了,他们有12个代表和8个演员。据说,来的人都经过严格政治审查的,他们分成7个小组,到炮兵观测所来的三位代表,自然有乔哥。

  山上的指挥所都是土木结构的掩蔽部,活动面积小,只能容下三到五人,原值班的和通信人员都撤走,瞭望孔有 30——50公分宽,可供三人观望。师领导担心不够,还让工兵连在附近又构筑了几个临时观察所备用。我们的观测所有一架20倍的炮对镜,一个代表往镜里瞧时,兴奋的喊开了:呀呀,敌人从工事里伸出来的枪都看见了!

  我向他们三人介绍了敌我态势,这场战斗用多少炮弹打,多少人攻。他们仨听得新奇又新鲜,傻傻地张着嘴。更让乔哥感动的是,他在家乡见我时,我还是个娃娃,现在已是带兵的排长了(其实还是见习的),表扬说:老弟呀,你像个官了。

  我把炮对镜对向攻击目标641,还给他们配了两个望远镜。我一边讲解,一边给他们指示目标。这是一条横向拖长的山梁,641是山梁中段隆起的山包,面积约百十平米,美军只用一个排依托水泥工事在防守。我们攻击部队从我方的610阵地出击,顺山梁到641约400米距离,为了给慰问团观看清楚,攻击路线和战斗队形,全都选择在面向我们的斜坡。三位代表听我的介绍,已急不可待,巴不得马上看到敌人灰飞烟灭。

  到各观察点的代表都已在掩蔽部就位,山上出现了一片难耐的寂静,等待我们的炮火准备。9时整,龙凤山左侧喀秋莎阵地的炮火首先响起,这是苏联二战后期发明的多管火箭炮,一个齐射同时打出64发,给敌人以突然袭击。两分钟之后,百炮齐鸣,千百发炮弹从龙凤山前掠过,肉眼都看见弹丸在空中飞行,无以计数的小黑点,很像蜂群出巢,带着尖利的啸声扑向敌人的阵地!霎时间,641山头上弹着密布,一簇簇烟柱冲天而起,接着传来地动山摇的炸裂声,火光闪烁,石块泥土在硝烟中上下翻飞,三位代表看得兴奋的跳起了脚,嘴里直叫:啊呀呀,真了不得,了不得!

  火炮的射击还没停,我步兵一个排从617阵地出动接敌。等炮火延伸,步兵排加快了前进的速度,边冲击边用手中枪射击。当他们离敌人阵地不到100米时,突然从残存的工事里一挺轻机枪复活了!攻击的先头班倒下了,跟进的一个班给打的往坡下翻滚。我的心沉了:我们使用了比过去打641多两倍的火力,为什么还不能彻底摧毁敌人工事?很快,团的82炮连进行火力支援,打了五分钟,敌人机枪哑了。五连的又一个排很快向641靠近,刚接敌到150米左右,敌人从642阵地上扑下来一个班,手中全是冲锋枪。过去,敌人是不敢白天反击的,为什么今天竟敢出来碰硬?我们的第二个排也给突如其来的增援火力打得趴在坡上。炮火不能支援了,因靠敌太近,怕误伤自己人,就这样僵在那里,都用自己手中武器对射。这时,我发现这场战斗的指挥者在一块石头边上正挥动手臂,不一会,后面上来一挺轻机枪,卧在他身边不住点的向641阵地射击。敌人大都趴在残留的工事、堑壕或弹坑里顽强的对我进行阻击。机枪打了一阵,丝毫不能掩护步兵前进。

  我突然想到,过去我们“挤”阵地,都是多路攻击,敌人总是措手不及,惟独这次是专为代表观看,仅选择一个光秃秃的山坡,而且还是单一的路线在出击,只为看,不为战,把战士生命当了儿戏。

  敌人开始在我进攻道路上进行炮火拦阻射击,五连全暴露在山坡上挨打。在岩石边的指挥员已无能为力了,我看到他把挂在胸前的一只小羊角号放到嘴里,我虽然听不到号声,但我能猜度他是在下达撤退的号令。果然,上去的两个排连滚带爬的退下来了,只剩下十几个人。

  山梁上没有枪声了,战斗已停止。我们的三位代表都长叹了一口气,他们没见到消灭一个敌人,看到的是自己人死了一大堆。他们惶惑的脸上似乎都是在责怪自己,不该来看一场用生命表演的战争。

  我安抚他们说,失败是兵家的常事。乔哥保证说,我们回到四川不会乱说的。

  七团团长在战场上培养了争强好胜的脾性,这次却在祖国亲人跟前大丢了面子。送走慰问团,他火冒三丈,要惩处指挥战斗的二营副教导员。团长之所以用他,一是年轻,二是四川人,如让代表们看他打了胜仗,会给四川人增光添彩的。可惜他辜负了团长的期望,只能让他上天国去反省。他命令身边的赵参谋,去二营执行他的处决命令。

  赵参谋到二营,把副教导员五花大绑拉到一个山沟里,举起手枪对向他脑后勺,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副教导员已泪流满面,说“我对不起祖国,对不起团长!我不知道该怎么打这一仗——团长是要我表演啊!排兵布阵都是你们来制定的,我的失职是没有拿下阵地。”

  赵参谋的心颤动了,这场战斗是他和团长来二营部署的,团长还特别指名要副教导员代连长指挥,自己也有重大责任。他慢慢放低了枪口,回过头对跟在身边看他执行死刑的营长和教导员说:“你们给他松绑带回去,等候发落。”

  赵参谋没直接去找团长解释他不执行命令的原因,即使他敢去,也会尝到苦果。他先找了慰问团副团长,请他出面干预。这位副团长是从部队转到地方的,他和我们师政委交换意见时说,责任不在基层,不能再用干部的性命去抵偿这场战斗的损失,希望枪下留人。

  副教导员给保下来了,撤职任副指导员。回国转业回四川,在一家大厂做保卫股长。

  多年后,我见到已是某步校教研室副主任的赵参谋。旧事重提,他说,这明明是团长好胜喜功,不惜人命,自己下不了台,还诿过于人,要那个副教导员给他垫背。

  养兵用兵,为祖国生存而战,是我们应有的责任,在朝鲜用了“保家卫国”的口号多少还体现了些爱国主义精神,可我们这位团长打的这一仗,我不知该用什么词汇来为它定名。
来源:《往事》

刘家驹:我写林彪传的遭遇

发布时间:2013-03-15 10:20 作者:刘家驹 字号:   点击: 23016次
  接受撰写林彪传任务,初见“监护”中的林豆豆

  1986年春,解放军出版社《星火燎原》编辑部约我撰写林彪传。虽说已进入改革开放时期,要写一个已定性为“叛党叛国、谋害毛泽东主席的元凶”,我笔触的尺度怎么把握?编辑部主任王长龙给我消除疑虑,说他们编辑部准备为元帅立传,不能没有林彪,林彪是个特殊人物,写他的书,目前只能作为内部读物,出版计划已得到总政宣传部的批准,请我出山,考虑到我是《解放军报》的老编辑,会把握好政治是非的关口。王拍胸脯:“你放宽心地上马,要有事,先打我王长龙的屁股。”

  我和王长龙是老相识,他热情举荐,又有官方的支持,政治上似乎已开始解冻,写作也有了自由度,可要表现一个真实而又敏感的人物,仍旧会触动我党我军宣传口的阶级斗争导火索,在受领任务时,我不无顾忌地向王表示:“我绝不会给您惹是生非,遇到麻烦我就甩手。”

  我早知道林彪女儿林立衡(豆豆)被“发配”在河南郑州。此前数年,一位河南作家对我说过,他的一位亲戚在郑州汽车制造厂一分厂工作,和豆豆在一个办公室,还桌对桌。有了这一难得的关系,我先去了郑州。

  汽车厂是纪登奎抓的点,造反派当家,豆豆在汽车厂虽担任革委会副主任,但因是个特殊人物,一直受到公安部门的监控。我想起有个战友在郑州市当公安局副局长,就上门找他,正巧,他分管监控全市的“地富反坏右”,豆豆就是他掌控的重点人物。他告诉我,豆豆属中央监控对象,到郑州落户后,省公安厅对她的“安全”有严格的约束,她的日常行动,由汽车厂革委会指派得力的专人给予“保护”,不经允许不得离厂,经批准外出必须有人随从。

  当初,市局严控豆豆,还建有专为监控豆豆的日志,记录汽车厂天天报上来的豆豆活动内容,如:

  ×日×时,到传达室取报即回,无异常发现。

  ×日×时,一女工进林豆豆家,一小时后出来,待查。

  ×日×时,有人夜间送一盒点心,置放在林豆豆家的窗台上……

  这都是些浪费精力的无效劳动。后来省局也嫌烦,也不干了。

  这位局长战友还给我讲述了两个政治笑话:

  豆豆刚进厂,正赶上“反击右倾翻案风”,郑州市在体育场召开群众性的批判大会,指名要豆豆参加。那天,主持会议者宣布省市革委会领导人名单之后,大概是为了加大讨伐邓小平的声势,提高了嗓门又宣布说:“到会的还有林彪女儿林豆豆!”这下像炸了窝,引起一片骚动,都伸头四望,发现观众席中有个女军人,误认是豆豆,纷纷围过去看稀罕,会场乱成了一锅粥……从此,汽车厂成了风景线,每天都有一大群人守候在厂门口,等着一睹豆豆的尊容。

  还有一件是豆豆刚安家时,搬运工人抬的一只木箱很沉,就传言说是一箱黄金,林彪留下的遗产。市公安局派人查实,是豆豆的一箱书。

  近些年,省市公安厅局对豆豆监护已有很大的松动,豆豆仍然深居简出,除了上班下班,偶尔到食堂打打饭菜,很少与外人接触。这位局长对我很通情,保障我的采访顺利,要我以总政名义向厂方提出是来向豆豆访谈“九一三”事件的,让厂方向他作出请示报告,他当然会高抬贵手。

  我依照局长公事公办的组织程序见到了豆豆。她患皮肤过敏症住在省中医院,初见她,真像是林彪基因的遗传,体形纤小瘦弱,身着一件天蓝间白花的对襟短衫,俨如一家庭主妇,憔悴的脸庞,仿佛刻记了她15年的悲情岁月。

  豆豆做过编辑、记者,现在换了位,她懂得如何应对我。最初几天的交谈,我提示,她叙说。

  经验告诉我,只追求律师一样的效应,为林彪去做无罪辩护,访谈只能走进死胡同。我决定让她走出医院,逛大街,见她结识的新老朋友,松动她封闭的精神。像老朋友一样,开襟见怀地谈起她的家事、境遇和她不幸的沦落……

  在三年磨难中的豆豆

  1971年9月13日林彪从北戴河出走后,惊动了世界,举报这一事件的豆豆和她的未婚夫张清林,10月4日被召回北京玉泉山(这里是中共中央常委的住地)接受高规格的秘密问讯。审问人是毛泽东的机要秘书谢静宜,她带来毛的安抚的口信:

  豆豆:

  不要伤心,你是立了大功的,你们家分两派,我在一个月前就听说了,好好注意身体。

  毛泽东

  10月6日

  谢静宜开出一张要豆豆交代的清单,内容有:“九一三”事件的经过;林彪手令怎么来的;《五七一工程纪要》的幕后;林彪和刘少奇、邓小平等人的关系;特别要追查9月12日晚上叶群和周恩来通话的内容——这是毛最担心的自己的卧榻旁,是不是还睡有“中国的赫鲁晓夫”?

  豆豆只回答了一条:林彪是被叶群、林立果诓骗上飞机的。

  谢静宜认为豆豆是在舍车保帅,她凛然告诉豆豆:“你要放明白,毛主席派我来不是来听你宣传的,你交代好了,还能给你保留《空军报》副总编辑的位置。”

  谢要豆豆不要再冥顽不化,和家人划清界线,再立新功。

  谢是毛泽东身边了解外界的一只眼,文革中,“六厂二校”是毛泽东狠抓阶级斗争的试点,谢敬宜是联系人。谢更熟悉空军内部的派系争斗。她的丈夫苏延勋,原是空军的机要局长,因反对老司令刘亚楼已“靠边站”。毛请他吃饭安抚他,要他继续留在空军:“看看他们会对你怎么办?”苏把搜集“小舰队”的异常活动都通过自己夫人报给了毛,这些信息在毛林之争中(特别是毛南巡前后),起了特殊作用。

  豆豆坚持不改自己的说法,谢静宜口含天宪也难以应对豆豆的不屈,唯一能惩治的,就是下令撤销她俩六菜一汤的优待,一日三餐送来战士食堂的大锅饭菜。

  豆豆也写出不少交代,在谢静宜看来都是在避重就轻,不是毛泽东所要的。其中,有毛林关系对毛不利的言词,谢静宜看了,大为光火:“这是放毒,要是把这些告诉群众,你们是在犯罪!”

  她要完成钦命,不得不天天来施压,争吵。谢看到久拖难有成果,想出新招软化张清林,把她俩分开,各住一座楼。要张清林站在毛主席革命路线上跟她合作:“为党立功,交代出了成绩,毛主席高兴了,会接见你的。”

  三人苦争苦斗了半年,张清林被迫起草了一份交代,谢静宜修改后交豆豆重抄,送给了毛泽东过目。

  1972年8月26日晚上,周恩来带领李德生、纪登奎在人民大会堂接见豆豆。还有总政副主任田维新、副总参谋长张才千、中央警备局局长杨德中在座,谢静宜做记录。

  周恩来开场说得很亲和:“主席要我和你们俩谈谈,我拖了几个月,今天我代表主席来见你们。”

  接着,周批评豆豆:“听说你们和谢静宜同志吵架了?她是代表毛主席的,你们做得不对嘛。”

  周又询问豆豆9月12日晚上一些情况后,转入正题:

  “豆豆,你在北戴河向我报告,林彪的出逃,都是老虎搞的,他是副统帅,谁还能命令他?老虎在“‘九一三’前我还见过嘛……”

  豆豆不放过这一机遇,向周恩来陈述林彪是怎么被骗出走的,没说几句,周不容分说,拉下脸来训斥豆豆:“你林立衡的思想作风,完全是你林家的那一套!……”

  纪登奎也跟着指责:“林立衡,你不要自认为是很清白的!”

  对豆豆的执迷不悟,周要领导专案的李德生对豆豆继续管束。李说:“我要出国。”

  周当即宣布由他亲自管理豆豆,并要豆豆回空军去接受群众的再教育。

  豆豆回到空军,空军派出著名女飞行员诸惠芬等三人来轮番地“帮助”。中组部部长郭玉峰和公安部副部长李震三天两头来查案情。豆豆在高压下精神崩溃了,服用了一把安眠药,经301医院抢救后,把她交回空军报隔离审查。

  豆豆被视为林彪留下的“钉子”,由空军报组织人大会批、小会斗。

  为防止她再自杀,把她关进一个只有8平方米的房间,派专人日夜监守。房间内昼夜开着灯,不准挂蚊帐,她身上被蚊子咬得遍身是肿块,看守人每天端来一盆稀释的敌敌畏泼洒在地面上。屋内空气污浊,又数月不见阳光(看守人在墙上挖了个小洞,每天让她伸出手臂晒半小时的太阳),豆豆掉了6颗牙,头发掉了一半,体重剩下70多斤。在自己生死存亡关头,她向毛泽东写出求救信。

  1974年7月31日,由空军政委高厚良来向监禁中的豆豆传达毛泽东的最高指示:

  解除对林立衡的监护,允许她同张清林往来,他们与死党有区别。

  经政治局讨论,决定把豆豆下放到农场劳动锻炼。

  8月初,豆豆和张清林一起来到黄河滩上,这里是空降15军43师的农场。豆豆改名叫张萍。

  最初安排豆豆的劳动是给果树打农药,农药引起她皮肤过敏,浑身红肿瘙痒。后改为牵牛种地,牛不听她使唤,又让她锄草、喂猪、做酒。一天忙活8小时。

  空降15军政委张纯清来看望她,同情她的处境,要她给毛泽东写信申诉。豆豆说:“我不会再写信了,我会活着,我活着历史也活着。”

  1975年10月5日,中央组织部和空军干部部派人来农场,向豆豆宣布邓小平的指示:

  恢复组织生活,恢复真名,按干部待遇安排到地方工作。
豆豆提出回北京的请求被拒绝,只能去人生地不熟的郑州。

  走访知情林彪的近百人

  一个月的访谈,我想要得到的林彪参与一些上层斗争的事甚少,多年来,社会对林的晚节褒贬不一,生发出许多的小道传闻,豆豆虽有个人刻骨铭心的沉痛记忆,却无法作出一些关键史实的确切说明。不是豆豆不想谈,是她谈不出来。她虽生活在优渥的帅府,但处处都是政治藩篱,她受阅历和学识所限,无法深入父亲胸怀中的另一个世界,特别是那些叱咤风云的军事斗争,和残酷又阴暗的政治博弈。

  我决定扩展访谈范围,回到北京,拉网式地采访林彪的方方面面。先找到前东北野战军司令部的一些老人,战争年代,他们和林彪朝夕相处,都退休在家,如副总参谋长阎仲川、总参作战部部长苏静、某国防工程负责人蒲锡文、上海市委副书记陈沂等。林彪的老秘书中,我拜访了潜艇工程基地主任夏桐、卫生部副部长谭云鹤、建国后林办的工作人员。我还走访了8341的警卫人员、专案组、“小舰队”和知情人。更高层的有林的老部下萧克、耿飚、任思忠(广州军区政委),专案领导人李德生。

  我还想走访“九一三”事件中被称为“四大金刚”的黄、吴、李、邱,他们经受过特别法庭的审讯,也许会从愤懑的胸中吐露出些真情。可他们都不在北京,是军事法院把他们交给了军区看管,黄永胜在青岛,吴法宪在济南,李作鹏在太原,邱会作在西安。我决定先去见李作鹏。李在东野是林身边的作战处长,东北战场他是最知情的人。李作鹏可能是急于要摆脱自己背负的沉重枷锁,得知我要见他,就给公安部写了封揭发信,说我到太原向他了解林彪的历史,是筹谋为林彪翻案。此信转到了总政,总政怕火烧“阎王殿”,不去清理批准出书的宣传部,反来抓我一个编辑当祭品,责令我停止对林彪有关的一切采访活动,要我保持晚节,并写出书面检讨。

  这突如其来的横祸加身,我像是狠狠地挨了一闷棍!我向找我谈话的领导人表明:我师出有名,是解放军出版社聘请的,组织出版这部书,有你们宣传部的批示,我没有过错,更不承担任何责任,绝不会给总政写出一个字的检讨。

  最终,由《星火燎原》编辑部担当了责任,写出了书面检讨。

  我的一支秃笔却给封了,采访笔记也锁进了箱底。很快,就给我下达了退休命令。

  还原真实的林彪,路漫漫其修远

  上世纪90年代初,我走进了《炎黄春秋》编辑部,被聘为副主编。在编委会中,有不少是从旧意识形态营垒中冲杀出来的老革命,他们谆谆地教化我,要我摒除党文化,远离“立场观点”的偏见,用刘知己的“不掩恶”、“不虚美”的理念重新审视林彪。

  老革命们解放了的历史观,又燃起了我重写林彪的热情。我的一位邻居曾是审理“林彪反革命集团”专案的材料组成员,是他把全军批判揭发林彪的材料,编辑整理成十大捆,存入西山军委档案馆。这是难得的“宝藏”,我试图走进档案馆查阅,那里已高挂禁牌:林彪一案的材料不得解密。

  我不甘心碰壁,几年功夫,通过搜集知情人的眼见耳闻,获取了大量可信的史实,证明林彪在“九一三”事件中是无罪的。林彪在我心目中已不再是一个十恶不赦谋害毛泽东的罪魁祸首;“林彪反革命集团”根本不存在;《五七一工程纪要》证明了林立果的“小舰队”是一帮对中国前途很有先见之明的人。

  我由此猛然醒悟到,执笔写众望所属又关卡森严的大部头,首先得把推进粪坑里的“死魂灵”扒拉出来冲刷,还原林彪真人的模样。这对我来说,是一项要去翻越历史穷山恶水的艰巨工程。

  我有自知之明,没有能力去作为,我只能把走访萧克、耿飚、李德生等熟知林彪的高层领导人的言论,逐字逐句地记录在案,也原汁原味录下林彪身边的参谋、秘书工作人员对林的记忆。这些可贵的资料,我都没有公开,仍旧在做缜密的研究,考证它的原由,琢磨它的真实性。多年的编辑经验告诉我,若要把历史真相全盘托出,很可能会被兴师问罪,所述史实要是稍有偏差,读者更不会饶恕你。

  我还看到,要使“九一三”事件回归真相,最大的困难,是中共中央向全党发出定性林彪“叛党叛国”的1971年57号文件,和印发全党数落林种种“罪行”的三批材料,以及持续数年之久的“批林批孔”,掀起亿万军民的大批判运动已“深入人心”,要转变被颠倒了的舆论,非我单枪匹马所能做到,唯一的办法是鼓动有识之士参与拾柴,只有熊熊的大火,才有可能照亮历史的本来面目。

  这些年来,研究林彪的人越来越多,凡是有志者找上门,我都诚心地接待,告知他们我的所得,提供资料,安排对当事人的采访。他们中大多是国内外读者十分信赖的。其中值得我推崇的,一位是澳大利亚华裔学者孙万国,他的《古有窦娥,今有林彪》较真实地反映了“九一三”事件始末;另一位是美籍学者丁凯文,经他多年搜集汇编的《重审林彪罪案》,集纳了国内外知名学者对林彪事件提出的质疑和评述,引起世界舆论的强烈反响。还有一位是美籍华人司马清扬,他是化学博士,用业余时间从大量史料中研读梳理中共人物,和丁凯文合作写出《找寻真实的林彪》,又独立著述了《周恩来与林彪的终极对比》,他的分析是深入的、公正的,能独到真实地把握住林彪的政治品貌,在众多记叙林彪的著述中,我认为他的书令人折服。

  再一个是中新社老记者高瑜。她是最早向国内外介绍“九一三”事件和林豆豆落难的。2011年9月初,我们在北京郊区召开了“九一三”事件40周年反思会,邀请当事人和家属26人、专家学者18人,畅谈了“九一三”事件的发生、由此引发的变故,以及今天的认识。我请高瑜来主持会议,并写了报道。

  历年9月,国内官报都要例行组织批林的文章,但在去年,全世界5300家网站转载北京“九一三”事件反思会的消息后,国内的批林即刻销声。

  与这些真诚的、有责任感的学者相比,舒云走的是一条邪路。署名“舒云整理”的《林豆豆口述》在香港出版后,我知情很晚,是豆豆的夫君张清林打电话给我,指责舒云在书中弄虚作假,编造史实,未经他和豆豆的允许就贸然出书。张清林很是愤然,表示准备对舒云提出侵权诉讼。我问豆豆是怎么回事?豆豆说,舒云没对她说过出书的事,更不知书的内容。正好此时,我的一位朋友弄来这部书,她看了,说是一部大杂烩。我赶紧借来一读,内容确实杂乱,大都是用旧文组装。全书不过26篇文章,其中24篇,早在26年前我就读过,有1980年豆豆给中央的申诉信,1982年她来北京就“九一三”事件的真情实况向中央领导做的陈述,还有她在文革前和文革中的10篇旧作,另两篇分别摘自张云生的《毛家湾纪实》和官伟勋的《我所知道的叶群》,为她的境遇鸣不平。唯有说理不清的《为林彪元帅辩护》和添枝加叶的《林豆豆披露“九一三”事件真相》两篇算得上口述,却是出自舒云之口。

  为了“丰富”书的内容,舒云对旧文做了大量的“翻新改造”,掺杂当今词语,虚拟情节细节,随心所欲地演绎。其中《给最高人民检察院检察长黄火青的信》,就是舒云“深加工”“整理”出来的,其内容的混乱,让人难以卒读。我在1986年采访林豆豆时,就见过这封信的底稿。那是在1980年中央宣布决定公开审理“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案”后,豆豆写给最高人民检察院检察长黄火青的信,文中都是申诉人有条有理地用事实在为林彪一案的冤情做出辩护,没有谴责批判的用语。舒云为出书,篡改了原信说理的主旨,变成了一篇声讨特别法庭的檄文。

  舒云走近林彪,是半路出家的,不具有史家的严谨,最初出现的错误,我是谅解的。她本应接受教训,敬畏历史,在自己前进的路上做出更为艰苦的探索,花大气力从大量的口述中获取真实而有价值的史料,舒云却求利心切,在书中大胆妄为地编造情节,又窃走我写成的资料加以滥用,失去了学者应有的人品和操守,玷污了史学研究真诚的风气。

  编后语:


  本文原为作者质疑舒云的《林豆豆口述》一书所写的文章,题为《从舒云整理的〈林豆豆口述〉说起》。因读者不太熟悉书中内容,经作者同意,从中截取了作者写林彪传的艰辛历程的部分。——编者
来源: 炎黄春秋杂志 | 来源日期:2013年第3期 | 责任编辑:凌绝岭

老军人刘家驹被谈话

 (2013-05-15 10:18:06)
http://blog.sina.com.cn/s/blog_9c28f2160101j0gb.html

蒙山野逸的博客

刘晓原律师 
南方都市报:冀中星的父亲和哥哥走出法院后,再次忍不住哭泣,父子俩紧握着手,非常激动。“我弟弟的手没啦。”其兄痛哭,甚至捶打自己,他高声要求惩治殴打冀中星的凶手,同时哀号“我帮不了我弟弟”。冀中星的父亲则再次向关注他的人群下跪。http://url.cn/Jbo3KT 广东政法

警方公布宗庆后受伤案情:疑犯系要挟行凶已被刑拘凤凰网资讯 > 大陆 > 正文2013年09月18日 12:52

来源:新华网
http://news.ifeng.com/mainland/detail_2013_09/18/29724085_0.shtml
原标题:杭州警方公布宗庆后受伤案情:疑犯系要挟行凶
新华网浙江频道9月18日电(记者方列)记者9月18日从杭州市公安部门获悉,经过连续几日调查,杭州警方已侦破娃哈哈集团董事长宗庆后受伤一案,犯罪嫌疑人系向宗持刀要挟行凶。目前,涉案嫌疑人杨某已被警方依法刑事拘留。
9月13日清晨,杭州娃哈哈集团董事长宗庆后在杭州上城区其住处附近遭人袭击,手部受伤,随即被送往附近的浙江大学附属第二医院救治,经医院诊断,宗左手有两根手指肌键受伤。
当天下午15时,杭州警方在上城区某出租房内抓获犯罪嫌疑人杨某(49岁,江苏苏州人)。经初步审查,杨某于今年上半年借了3万元来到杭州找工作,因年纪较大,一直没有找到工作。据杨某交代,以前在电视节目上看过宗庆后热心帮助农民工的访谈,也想得到宗庆后的援助在其公司安排一个工作,便到宗庆后的住处附近找到宗庆后,因未如愿,于是实施了违法行为。目前,此案正在进一步审查中。
记者从娃哈哈集团了解到,目前集团的各项经营业务一切正常,宗总已经照常上班。而宗庆后本人则对记者表示,这次遇袭事件只是一场意外,自己受了一点小伤,但并不严重,目前恢复情况良好,感谢社会各界对自己和娃哈哈集团的关心和支持,娃哈哈集团仍将继续努力为中国的经济发展做出贡献。(完) 







苏L自由民-煮河蟹
这就难怪在中国,每天都有大量的访民,从各地络绎不绝地奔赴首都。这些可怜的访民似乎还未认识到,他们前往寻求救济的中央政府,恰恰是他们的苦难和不幸的根源。——张雪忠《新常识》
自由中国-朱毅
《纪念9.18》:今天是9,18。我们要感谢伟大救星毛主席,是他带领王二...

纪念9.18

    今天是9,18。我们要感谢伟大救星毛主席,是他带领王二小,嘎子,顺溜,用地道战,地雷战打败了日本鬼子。大家想想如果那个时候日本侵略中国成功,中国现状肯定会这样:
1.日本人会用专制统治,不给中国人选举的权利。
2.霸占所有资源,再高价卖给中国人,其它的出口。
3.搞愚民教育,让中国人不懂人权,只会感谢皇军。
4.把搜刮来的资源制造牛逼的武器。
5.想要谁家的地,直接把房子推了。
6.大和贵族们要过全世界最舒服的特供日子。过最荒淫无度的日子,个个养情人。
7.谁不听话就整谁。
8.架起互联网防火墙,让中国人思想与世隔绝。
9.控制舆论工具,采取主旋律报导模式,对中国人洗脑。
10.高税收,税率是其他国家的数倍,却不给中国人任何福利。
11.用中国人的钱,吃喝嫖赌。
12.随意在大街上,撞死中国人并高呼自己大和贵族身份。
13.用中国人的税收,修建高速公路,凡是通过都要交费。
14.凡是敢反抗,就用装甲车压死。
15.剥夺他们国民的身份,在他们的身份证后面写上“大日本居民”。
16.不允许中国人迁徙,乡下人就是乡下人,城市人就是城市人。
17.平民如果敢告大和贵族,直接关精神病院。
18.每天准备30分钟新闻,宣传皇民们生活的多好。
19.将反抗统治集团的人定义为汉奸。
20.将天皇的照片挂在城楼上,让皇民膜拜。
21.给中国人吃牲口的食物,如毒奶粉地沟油。
22.贵族生病用中国人的钱治疗,中国人生病等死。
23.皇军的车可以随意冲闯红灯, 彰显高贵。
24.大和贵族的车要用不同于中国人的车牌,给与特殊待遇。
25.贵族出门要封锁道路,表示大日本对中国的绝对统治与高低阶级。
26.变着法地抬高土地价格卖地,供他们挥霍,近而抬高房价让全中国人民都当一辈子的房奴。
27.有新的交通工具,用中国人的命先试验。
28.中国女性不配合大和贵族强奸,将会坐牢。
29.中国人买菜刀需要实名制。大和民族可以随便携带。
30.时常被大和贵族们代表,表示中国人生活的非常快乐。
31.不停的印纸币,让中国百姓手里的钱越来越不值钱,以此来掠夺中国百姓的财富
感谢党,因为有你的带领,日本人没成功!“朝鲜就是世界的搅屎棍,而中国总是握住有屎的那一头。”这句谣言的作者已被人民军捕获,已被发配到某公共厕所刷马桶!可怜!
杜光
马克思论出版自由和自由出版物:“出版自由本身就是思想的体现、自由的体现”,“没有出版自由,其他一切自由都是泡影”。“自由出版物的实质,是自由所具有的英勇的、理性的、道德的本质”,“自由的出版物是人民精神的慧眼,是人民自我信任的体现,是把个人和国家同整个世界联系起来的有声的纽带;”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不要脸】明明是我们缴税养着你们,却要我们感谢你们,真尼玛笑话。明明我们创造的劳动成果,却要我们说你们英明,真尼玛可笑。明明是我们供养着你们,却常常拿枪对着我们,真尼玛卑鄙。明明是我们的权利,却被你们戴上各种帽子,真尼玛无耻。明明是我们无权选择,却说是我们需要你们,真尼玛不要脸。
闽A08-选票拯救生命8
#抢尸国#高层相互剿杀,中层呐喊助威,低层水深火热。有钱的剥蜥来被逮了,曾成杰被杀了,王公权被抓了,薛蛮子被关了,宗庆后被砍了,李嘉诚吓逃了,觉醒者呐喊,脑残者围观。电视天天在笑,电脑时时在哭,怕死的闭口等死,无钱的寻机拼命。物价月月在涨,钞票天天贬值,经济崩在眼前,看谁笑到最后?负离子 : “正式工中秋福利:1.8万元,非正式工福利:3000元。” “我们单位今年的双节福利,中秋节:1W2(即1.2万元)现金+8000元杭大购物卡+3000元月饼券+一箱红酒+2箱水果,国庆节:8000元的旅行奖金+一台苹果。——我们是一家世界500强的石油公司,具体公司名字就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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